法国流行网购离婚了：9.9欧秒退配偶

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离婚大战的狗血已经丝毫不输结婚的大场面，在电影里，我们见惯了新娘在最后一刻落跑的桥段。

但是，你听说过已经签了六年的离婚协议，却被法院一笔勾销，让本已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在法律上“被动复婚”的事儿吗？

要说这对鸳鸯也是“孽缘”极深，在法国凡尔赛司法法庭，X先生和Y女士，他们自2018年起便已决议离婚，并要分割两个孩子的抚养权。然而，一方后来又忽觉“判决不公”，将他们再度锁死在了婚姻的围城之中。

前妻Y女士，是一位爱沙尼亚裔女性，法语说得磕磕绊绊。当初，她和丈夫选择了2016年法国司法改革后的一种新式离婚方式——无法官介入的协议离婚。

这项改革的初衷是美好的：简化程序，当事人甚至可以选择一切都走线上的离婚网站，为不堪重负的法院系统减压，让好聚好散的夫妻们能更快、更体面地开启新生活。

每年，数以万计的法国夫妇都循着这条“捷径”告别过去。

这听起来是好事，然而，Y女士却感觉自己在这场“速食离婚”中，吃了大亏。

在两位新的家庭法律师的帮助下，她选择了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请求法院撤销她的离婚协议。

她的理由是，当初为她提供服务的线上平台，并未尽到充分告知与建议的责任，导致她在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问题上，权益受到了严重损害。

Y女士的遭遇，让不少人重新认识“网上离婚”这个新兴服务，意识到其下可能隐藏的风险与猫腻。

自2016年改革以来，网络上涌现出大量平台，它们用“史上最低价”、“快至数周”等极具诱惑力的标语，吸引着那些渴望迅速摆脱婚姻枷锁的人们。

要知道，传统离婚程序中，聘请律师的费用通常在2000欧元左右，而这些平台将价格打到了惊人的200欧元！甚至是100欧！对于预算紧张的夫妻来说，这真是雪中送炭，不至于陪了夫人又折银子。

可这经济实惠的选择，注定槽多多。尤其当离婚涉及到共同财产、未成年子女、悬殊的收入差距或可观的家庭资产时，廉价服务的背后，往往是专业服务的严重缺席。

Y女士的案子胜诉后，同类“受害者”大量浮现出来，她的代理律师卡普西娜·博胡恩透露：“自从四月份的判决出来后，我至少收到了二十多个请求撤销协议离婚的案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通过线上平台办理的。”

这些“后悔”的当事人，大多是女性。她们在冷静下来后，猛然发现自己在离婚中被“亏待”了——她们没有得到，或者没有得到足够的配偶补偿金，这笔钱本是用来弥补因离婚导致生活水平急剧下降的。

还有些人，则是在孩子的探视权和抚养细节上，感觉被前任占了便宜。

“这些线上平台最大的问题，是它们将离婚简化成了一项标准化的行政流程，而忽视了每一段婚姻的独特性和复杂性。”另一位家庭法专家安妮·苏菲·拉根斯律师对此深表忧虑。

“我经常接手这些‘廉价平台’的烂摊子，有些客户告诉我，平台收到钱后，一旦发现他们的案子稍微复杂一点，可能要耗费更多成本时，就干脆‘玩消失’，邮件不回，电话不接，任由当事人在法律的迷宫里束手无策。”

这些不负责任的商业行为，早已引起了法国律师协会的警惕。“我们不能像点一份披萨一样，在电脑前点一下鼠标就完成离婚，”波尔多律师公会的米歇尔·鲍威尔批评说，“离婚，关乎一个人未来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财务到情感，从法律到税务，它需要的是审慎的、个性化的、充满人情关怀的专业建议。”

事实上，已经有数家这样不负责任的公司被送上了审判席。

一家名为“离婚折扣”（Divorcediscount）的网站，在处理了近三百个案卷后，被法院勒令关停。

最近，另一家名为“友好离婚”（Amiable-divorce.com）的网站，也正面临着集体诉讼的威胁和行业内部的纪律处分。

那么，当初那场备受赞誉的司法改革，究竟是哪里错了？就算不走线上离婚的捷径，不少人也为新规付出了额外代价。

52岁的教师大卫在八个月前，正是通过这项“无法官”的新程序离的婚。因为他觉得“即便和平分手，离婚本身也是一种暴力，法官的形象，无论你愿意与否，都带有沉重的审判意味。他不仅在审理案子，某种程度上也在审判‘我们’。相比之下，去公证人那里登记，感觉压力小多了。”

超过八成的受访者都像大卫一样，认为“无需面见法官”是非常大的吸引因素。

可是这种“人性化改革”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作用”，为了确保双方的意愿都是自由且知情的，新规强制要求，夫妻双方必须各自聘请一名律师。而在过去，超过80%的协议离婚夫妇，都只聘请同一位律师来处理。

这意味着，离婚的经济成本，实际上可能不降反升，难怪线上离婚在新规颁布之际“趁虚而入”。

“我和前妻，每人大概花了两千欧元，”大卫坦言，“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我想，没有了法官的监督，这两位律师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我们各自的利益都能得到充分的辩护吧。”

速度呢？理论上，新程序可以很快。双方签好协议，有15天的冷静期，然后交给公证人，最多15天就能完成登记。但现实是，由于双方律师立场不同，在起草最终协议前来回的拉锯和博弈，往往会耗费大量时间，整个过程可能比只有一个律师作为协调人时，更为漫长。

“一人一律师”的规定注定会提高离婚成本和时间，其立法本意正是为了保护弱者，防止一方被另一方胁迫或欺骗。

只可惜，在某些网站低成本运营的模式下，这份“保护”被打了折扣，沦为了走过场的形式主义。

“万物皆可App化”的现在，“线上离婚”似乎是迟早的事儿，它给我们一种去情感化的幻觉，人们在离婚这件人生大事上，本能地希望将一场痛苦的、充满情感纠葛的人生变故，简化为一次冷静、客观的商业交易。

出于人性的软弱，渴望绕开法庭上那种令人不适的审判氛围，像注销一个账户一样，干净利落地结束一段关系。

可是啊，婚姻的解体，从来都不是一份可以简单“退订”的服务。它牵涉到共同的回忆、交织的生活、以及对未来的重新规划。

线上平台所兜售的“无痛分离”，恰恰是通过剥离其中最关键的、人性化的沟通与协商环节来实现的。

一个优秀的家庭法律师，他所提供的远不止是法律条文的解读，更包括在当事人情绪激动时进行安抚，在信息不对等时进行平衡，在复杂的财产分割中寻找对双方都最有利的方案。

这些充满智慧与温度的“软技能”，是任何算法或标准化流程都无法取代的。当平台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将律师的角色压缩成一个盖章的“工具人”时，悲剧的种子便已埋下。

尤其要注意的是，在普惠的“便捷”面前，最容易受伤的，往往是那些最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可能是语言不通的异国配偶，可能是经济上处于劣势的一方，亦或是因情感创伤而无力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人，他们最容易被“低价”的承诺所吸引，也最容易在缺乏有效法律保护的流程中，成为被牺牲的一方。

生活的难题，没有一键解决的捷径。千万不用被网页和诱人的低价欺骗了，那里可能是一个责任的真空地带！

对一段人生旅程负责任的告别吧，别让一时的“省钱”，换来长达数年的悔恨与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