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
2025-08-02 12:25:16 · chineseheadlinenews.com · 来源: 梦影竹轩博客
一天缘分的小狈 与 小山羊“黑头儿”
儿时,村子里一直有人家养狗,看门护院,陪伴家人。牧羊人养的狗则更加魁梧、能干。羊群放牧是在山上,听说它们在山上帮助牧羊人看护羊群,能追兔子,还能和狼搏斗。我小的时候,太行山区还有狼和豹子,大人们也时常谈论一些其他村庄经历的灾难。我常常看到牧羊人的狗穿过村子的主干道,一路小跑,从不被沿途的人或事分心,径直跑向牧羊人的羊圈。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有人说,那狗是去给牧羊人送钥匙的。
两三个同学家也有狗,我们有时候一起和狗玩耍、比赛跑步。狗的能力很强,能非常迅速地爬上三四米高的梯田,我们常常羡慕不已。
我四五年级的时候,一位牧羊人家里的狗生了一窝小狈,他看出我很喜欢,就让我挑一只带回家。我没有想到,家里反对养狗。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时候家里吃食并不富裕。我此前叙述过,我是“黑人”——在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并没有分到赖以生存的土地。靠妈妈耕作三个人的土地来养活四口人已属不易,哪还有余粮去喂养一条狗?我印象中,家里从未浪费过一粒米。妈妈总是要我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爸爸去上班时,把小狈带到了他工作的针织厂送人。大约一年以后,爸爸带我去厂里,我远远看到厂里一名女工牵着那条狗在路上。我不知道,只有一天缘分的那条狗是否还记得我。爸爸骑车带着我一闪而过,也没有机会和它打个招呼。
我想养一条狗作伴,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也就没有再提起过。
小山羊“黑头儿”
五年级的时候,有天早上我在路边端着碗吃早饭。一位牧羊人从羊圈回家,手里拎着一只小山羊。经过我家门口时,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这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羊,它的妈妈还太小,不能喂奶,便顺口问我要不要。我有点受宠若惊,出乎意料,妈妈也非常支持。
于是,我们收养了那只小山羊。由于脑袋是黑色的,身体雪白,我们就叫它“黑头儿”。
黑头儿刚出生,吃不了草。妈妈让我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袋奶粉,价格不菲,但我们很开心。回来找了一个爸爸喝过酒的酒瓶,上面套了一个也不知是谁用过的橡胶奶嘴。黑头儿非常喜欢喝我们冲的牛奶,小脑袋用力一顶一顶,我就得拿稳,它很快就能把奶水喝得干干净净。
黑头儿成长很顺利,不久就开始吃草。妈妈和我有空时,带着它去山脚下,看它把肚子吃得圆圆的,再带它回来。那段日子,我去哪里,黑头儿就跟着,像一只小狈,也有很多乐趣。至今,我在马德里家附近看到那种黑头儿最爱吃的灌木树叶,形状非常特别,就会想起村里山脚下吃草的时光。黑头儿吃草时间很长,我就坐在旁边的大树下等它,也天马行空地做些白日梦。
很快,我要上初中了,住校。小羊也长大了,妈妈就想把黑头儿送到羊群里去生活。然而,被人类喂养、随着家人长大的小羊,并不被羊群接受。羊群里总是有羊欺负它,它似乎也不愿和羊群生活在一起,见了它们就逃走。妈妈和我请教了牧羊人,大家出谋划策,希望帮助黑头儿融入羊群。
初一的暑假,为了让它适应群居生活,整整两个月,无论烈日还是暴雨,我都陪着黑头儿上山放羊。对我来说,那是一次长期的户外徒步体验。牧羊人的乐观、野外的知识,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每天早上十点左右,我带着黑头儿去村边羊群的栖息地和牧羊人会合。之后,我们上山,开启一天的放牧。村子四面环山,中午时我们会在北垴休息。午饭经常是另一位爱羊的邻居“建忠”送来。他来看羊,顺路和我们聊天,把饭带来。我们三个坐在大石头上,看着羊群,开心的谈天说地。我也非常感激他的帮助,帮了我大忙。
午休后,建忠把我们的饭盒带回家,牧羊人和我则继续往山里深处放牧。等羊吃饱后回到羊圈,天已经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七八月份的太行山区,天气燥热。我去放牧没有带过水。以现在的常识来看,那时的我没有任何户外徒步的准备,就那样上路了。我每天和牧羊人的徒步强度——如果按照成年后接触到的北京户外徒步圈的标准来衡量——其实已经超过了基础级“香巴拉线”的级别。
有一天,烈日当空,中午时分我口渴难忍。牧羊人知道山上有个下雨后积水形成的小水坑,便带我们赶过去。
哪知道,接近水坑的时候,羊群突然撒腿狂奔!牧羊人说,羊也口渴,它们知道水在哪。我也开始全速奔跑,水坑在山梁上,地势平坦。一个瘦小的少年,跟着一群羊在烈日下奔跑。最终我跑在前列,抵达时只有三四只羊。我学着羊的样子趴在地上,把嘴贴到水面,猛灌一通。虽然没喝多少,但整个人立刻清爽了不少。此时,大部队也来了,把八九米长,2三米宽的小水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还有一次,也是水坑附近,一只羊被马蜂蛰了,痛苦地叫着,眼睛附近还肿了起来。牧羊人和我仔细的找到了蜂窝,在灌木丛里,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大蜂巢上爬满马蜂,周围还有许多飞舞着。
牧羊人说:“如果马蜂飞出来蛰人,你就赶紧趴地上。”后来,我的确遇到过马蜂飞来袭击,我落荒而逃,趴地上才躲过一劫。
这一次,牧羊人非常镇定。他让我帮忙找来一大把干草。他抽烟,随身带火柴。牧羊人把干草捻成火把,拿在手里。点燃后,等火势旺盛起来,他就拿着火把,轻轻的靠近去烧蜂窝。马蜂翅膀如蝉翼,透明轻薄,非常怕火,马蜂遇火便纷纷坠地。一场危险,就这样被轻轻解除了。对当时12岁的我来说,这是一次强烈的震撼。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牧羊人的智慧,化解了近在咫尺的痛苦。
我的小儿子儿时去外婆家过暑假,也曾被马蜂蛰过,疼得厉害,他因此非常惧怕。前年,我家二楼阳台上出现了一个马蜂窝,11岁的他吓得不敢靠近。我想起牧羊人的过往,让他亲眼看着我用家里点燃壁炉的喷火器,轻松消灭那些让他恐惧的马蜂。故意对他说:“我们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怎么能怕马蜂呢?人类的智慧能战胜所有动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有一次,我们在山上遇上大雨,我的脚泡在湿透的胶鞋里一整天,脚底都发白了。更糟的是,我左脚大拇指甲疼痛难忍。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甲沟炎化脓了。我忍着剧痛,让医生用锋利的刀子清理伤口,敷了止血药,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这两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但我的心始终牵挂着黑头儿。我每天观察它是否能更自然地融入羊群。每当它离我远一点,能和羊群一起待着,我就特别高兴。等我开学时,牧羊人说,他会继续带着黑头儿上山,让它融入羊群。
初中住校后,我休“大礼拜”,每半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我都要去羊圈看望黑头儿。后来,黑头儿被牧羊人训练成了“头羊”。头羊走在最前面,引领方向,是羊群中的荣耀。我想,黑头儿从小和人类生活,更通人性。它能得到牧羊人的认可,我也感到无比骄傲。
黑头儿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回家,妈妈告诉我,它不慎从山坡跌进石灰厂堆积的石灰堆里,烧制石灰是村里的副业,石灰有剧烈的腐蚀性。掉入石灰堆里的黑头儿没能活下来。
我泪如泉涌,无比难过。想不到那司空见惯的石灰堆能轻轻夺走黑头儿的性命。生命脆弱,不堪一击。
这份悲伤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而这段经历,就深深刻进了我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