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秘密，都在数字里

1-11月，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00516亿元，同比增长0.8%。其中，全国税收收入164814亿元，同比增长1.8%；非税收入35702亿元，同比下降3.7%。

主要税收收入项目情况如下：

1.国内增值税63629亿元，同比增长3.9%。

2.国内消费税15639亿元，同比增长2.5%。

3.企业所得税40234亿元，同比增长1.7%。

4.个人所得税14689亿元，同比增长11.5%。

5.进口货物增值税、消费税16520亿元，同比下降4.7%。关税2149亿元，同比下降3.2%。

6.出口退税19038亿元，同比增长5.6%。

7.城市维护建设税4753亿元，同比增长3.4%。

8.车辆购置税1814亿元，同比下降17.4%。

9.印花税4044亿元，同比增长27%。其中，证券交易印花税1855亿元，同比增长70.7%。

10.资源税2717亿元，同比下降0.5%。

11.契税3968亿元，同比下降14.3%。

12.房产税4714亿元，同比增长10.8%。

13.城镇土地使用税2340亿元，同比增长5%。

14.土地增值税3782亿元，同比下降17.3%。

15.耕地占用税1308亿元，同比增长5.7%。

16.环境保护税274亿元，同比增长14%。

17.车船税、船舶吨税、烟叶税等其他各项税收收入合计1278亿元，同比增长0.3%。

以上来自12月17日财政部国库司公布的统计数据。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数据，因为要和进入国库的资金对得上，钱是要进国库账户的。

帝国的秘密，都在数字里。

先看增值税、消费税、企业所得税。这三项加在一起，仍然占据大头，但增速都不高。3.9%、2.5%、1.7%，没有一项称得上亮眼。它们共同指向一件事，那就是整个系统已经进入了低速运转状态。

车辆购置税下降 17.4%，这几乎是最贴近普通人生活的一项。车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生存必需品，它代表的是家庭对未来几年的信心。

印花税的增长，看起来热闹，尤其是证券交易印花税暴涨 70.7%。但这类收入，向来反映的是交易频率，而不是价值创造。它不自动意味着经济的长期改善。对财政来说，这是可以用的水源，但很多时候，它更像一阵风。

房地产相关税种，几乎清一色下行。契税、土地增值税同时大幅下降。值得注意的是，房产税和土地使用税却在增长。这并不矛盾。房子不再被寄予拉动希望，但它还在那儿，还能慢慢收税。

无力全部解读，主要谈谈其中一项——个人所得税，同比增长 11.5%。

虽然这仅仅是前 11 个月的数据，但2025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问题来了，这一年，你觉得自己的收入有两位数的增长吗？

如鱼饮水，无需答案。

OK，这 11.5%，是从哪来的？

是某一群人突然暴富了？还是全民收入大幅提高了？应该都不是，而是从中产身上收的税更多了。因为中产们的收入一直都是最稳定且最容易被统计的，其他税源不景气时，这一项就更会被重视起来。

穷人身上，没什么税可收的。他们收入本来就低，很多还在起征点以下，而且大量收入是非正式、零散且难以统计的，一旦税负稍微加重，他们的生活立刻就会出问题，所以这部分人群不可能成为下蛋的鸡。

很多人会觉得，富人才是有钱的人，为什么不多收他们的？其实，富人的钱，最不好收。

相比工资和奖金这种有规律的明面收入，富人的财富更多存在于诸如股权、资产升值、长期投资和家族结构之中。这些财富不一定马上变现，也不一定以个人名义出现，可以被分散或延后。

对财政来说，这类财富征税难度高、成本大，也很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不仅仅是中国，全世界都是如此，富人有能力规划自己的财富。看上去不公平，呵呵，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比如，根据福布斯的数据，2014年至2018年间，巴菲特的财富增加了243亿美元。在这些年里，巴菲特报告缴纳了2370万美元的税款。这相当于0.1%的实际税率，或者说他的财富每增加100美元纳税还不到0.1美元。

中国的富人也一样。

过去很多年，因为经济在上行期，财政并不急着盯着个人。以前，卖一块地，房价涨一段时间，财政就有很多收入。经济好的时候，普通人对税的感受也是模糊的，扣是扣了，但并不觉得特别肉疼。

现在不一样了。

你看，1-11月，土地增值税下降了 17.3%，契税下降了 14.3%，都是两位数字的下降，这说明土地财政这条路很难再走通了。

企业端也类似。企业所得税只增长了 1.7%，说明企业还有微利，但活得辛苦。

在这样的背景下，最稳定的税源，只能是人，是中产。

有固定收入的人，有工资条的人，有年终奖的人，有明确身份和纳税记录的人。这些收入不容易藏匿，于是，个税就成了最确定最容易增长的税种。

很多中产其实已经在体感上察觉到这种变化了。比如年终奖到手少了一截，劳务收入被合并计算，补贴、奖金、各种边角料，都开始被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另一层缓冲正在消失。

以前，房子会帮你兜底。房价涨，很多压力会被覆盖掉。现在房子不涨了，甚至开始成为一种负担。资产无法提供对冲，税却这一刀割下来，就格外疼了。

疼也要受着，因为你别无选择，只能为国纳税。

这是时代换挡的结果。

高速扩张已经结束，财政不得不回到存量里找确定性。而中产，正是存量中最肥的部分。

未来会不会好转？也许会，但短期内，很难指望回到过去那种状态。土地财政不会突然复活，企业收入不会集体爆发，个税的重要性，只会继续存在，甚至会越来越强。

所以，以后一定要接受一件不讨喜的事实，那就是中产未来主要要考虑的，不是上升问题，而是抗压问题。

努力当然还是很重要，但是以前的努力是为了上升到更高位置，以后的努力应该对应的是不要从现在的位置掉下去。

很多中产过去太依赖单一收入来源和资产，一旦其中任何一项出现问题，整个家庭都会陷入危机。未来，要注意分散资产，要有多种收入来源。

也不要再幻想以后的大环境会如何如何。从结构上看，只要公共成本不大幅度回落，个税的重要性就不会下降。

与其抱怨，不如在生活层面做更现实的规划，比如哪些收入是真正稳定的，哪些支出是可以弹性调整的，哪些决定是一旦做出就很难回头的，等等。

还有，要尽量保留选择权。

这里的选择权，不一定是跳槽，也不是移民(专题)，而是更广义的，比如你有没有一部分不完全依赖单一系统的能力？离开了这个单位这个体系，你能不能生存下去，能不能保障整个家庭的活路？

最后一点，也是最难的一点，是心理层面的调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我们中学就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