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杭子牙



中美外交的风格好像正在互相颠倒，一度专属中国的“战狼”标签，如今似乎更适合于美国。

川普第一任期，从2018年开始，美国启动对中国的贸易战，这是美国战狼外交的起点。

但川普的利齿似乎并不只咬向中国，美国的盟友也伤痕累累。一张在G7峰会期间，默克尔率领其它国家领导人，向双臂紧抱、坐在桌子后的川普讨说法的图片，成为美国战狼外交引发在盟友体系反映的最好写照。



2018年G7峰会期间，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瞪视川普的这张照片，当时传播度极高。（Getty Images）

拜登修复了美国的外交路线，致力于通过强化与盟友的关係共同应对挑战。但是第二任期的川普一回归白宫，就把拜登的照片从白宫扔掉，一同扔掉的还有拜登的外交政策。

川普变本加厉地推行“战狼外交”。格陵兰岛、加拿大、巴拿马运河都成为他狼性团队围猎的目标。而“胜利日”关税战则成为他宣布美国回归战狼外交的开山之作。以近乎公开宣战的方式向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宣战，甚至连只有企鹅生存的某些岛屿都被成为关税战的目标，川普一出手就震惊了世界。

乌克兰和欧洲是川普战狼外交撕咬最狠的目标。人们迄今对万斯在慕安会上的演讲仍记忆尤新。万斯当时大肆向欧洲开炮，指欧洲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欧洲内部，又批评欧洲压制言论自由，移民问题已失控，“背弃基本价值观”。万斯、马斯克，以及川普本人，还将俄乌战争的责任推向乌克兰和欧洲，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进行公开羞辱。



2025年2月28日，美国华盛顿，总统川普（Donald Trump）在白宫与副总统万斯（JD Vance）会见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时爆发言语冲突。（Reuters）

一位外交官告诉法国《世界报》，这是一场“法西斯主义、反欧洲的演讲”。今年2月，伊尚·萨鲁尔在《华盛顿邮报》撰文称”现在，轮到美国上演『战狼外交』了“。文章称，川普的“战狼”团队，鲜明地体现出这一新政府的（右翼）激进意识形态倾向。文章还援引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的话表示，“美国的形象已经从解放者变成了搅局者，再变成了一个收租的房东。”伊尚·萨鲁尔是《华盛顿邮报》的国际事务专栏作家，2021年，他获得了美国外交学会颁发的阿瑟·罗斯评论类媒体奖。

川普一度对普京露出迷人的微笑，他想结束俄乌战争。为此不惜羞辱欧洲，并顶着国内压力在阿拉斯加的美军基地与普京进行历史性会面。但是旋即，因为调停战争的努力在普京那里遇到阻力，他又对俄罗斯咆哮以对。威胁对俄罗斯徵税。原本有意与美国保持密切关係的印度也被他咬到了中俄一边——至少暂时看起来是这样。



2025年3月28日，美国副总统万斯（JD Vance）和夫人乌莎（Usha Vance）参观位于格陵兰的美军基地。（Reuters）

9月23日，在联大会议上，川普再次展现他的战狼性格。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演讲中，川普针对他的对手及其想法一一开火，逐一挑战世界各国。他抨击了大会的主办单位—联合国，并抱怨联合国并未帮助他的和平努力。

他质疑这个组织的目的，他称其具有巨大潜力，但却未能充分发挥。他声称，联合国所做的只是写措辞强烈的信，却没有后续行动。他还抨击联合国为试图进入美国的寻求庇护者提供援助，“联合国应该阻止入侵，而不是制造入侵，也不应为其提供资金。”他甚至抱怨联合国的自动扶梯和提词器故障，干扰了他的访问和演讲。



9月23日，川普在联合国总部联大会议上发表讲话，把盟友、对手全骂一遍。（GettyImages）

川普还批评了中国和印度。他把最大力度的批评留给了欧洲盟友，他抨击欧洲大陆在再生能源方面的投资，以及向移民开放边境。他说“欧洲陷入严重困境。他们已经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非法移民力量入侵……移民和自杀式的能源理念将导致西欧的灭亡”。

川普在演说中惊呼，气候变化是“有史以来世界上发生过的最大骗局”，令欧洲国家背负起比化石燃料更贵的能源成本。他特别批评英国政府对北海石油徵收新税。

“如果你们不摆脱这场绿色能源骗局，你们的国家将会失败，”他还说。“我爱欧洲。我爱欧洲人民。但我痛心地看到它因能源和移民而遭受破坏。这个双头怪兽摧毁其经过的一切……你们想要政治正确，但却在毁灭你们的传统。”

和川普的战狼外交相比，中国的外交却似乎开始变得温和。《经济学人》最新发佈的“战狼指数”（wolf warrior index）指出，战狼外交在中国已经收敛，中国外交官温和程度已经悄然回复到2018年的水准。



2025年9月23日，美国纽约市第80届联合国大会期间，美国总统川普会见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不在此图中）时发表演说。（Reuters）

《经济学人》下载了自2018年迄今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记者会上的全部1.6万则答覆，然后透过ChatGPT对每个回答的好战程度（belligerence）评分，范围从低至高为0到1。结果发现中国在2019年开始变得好战，平均攻击性从2018年的0.3以下，上升到2021年5月的0.45以上。

然而，自2022年中期以来，攻击性开始下降，到今年年初，中国外交部发言的温和程度已经恢复到2018年，也就是战狼外交崛起前的水准。

另外，中国似乎正展开庞大的全球软实力扩张计划，包括对全球实体和数字基础设施的大规模投资，以共享开放市场和经济发展的方式赢得国际社会赞同。中国外交部和外交系统的一些狼性代表也要么降低了声量，要么在系统内被边缘化。

9月初，在上合组织框架下，中国在天津在举办了一场令人瞩目的国际峰会。几十个国家的领导人在这个海滨城市讨论如何共同发展经济。莫迪也参加了这场大会。随后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的阅兵，中国一方面展现了肌肉，一方面却与到会的二十多个国家的领导人一起讨论起经济与双边关係、区域及国际政治等议题。



2025年抗战胜利80周年阅兵仪式，国家主席习近平与各国领导人画面。（新华社）

《华尔街日报》26日报道，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25日在纽约与美国商界及学者等举行座谈会时，将美中关係比喻为夫妻，会争吵但最终彼此需要。此前中国领导人汪洋等，也曾用夫妻关係来比喻双边关係，但随着近年美中关係恶化，这种说法已逐渐淡出。如今又开始回归。

香港中文大学的段晓林认为，战狼外交退潮“经济考量无疑扮演重要角色”，北京不想在全球经济充满不确定的现在吓跑商业伙伴。因为事实证明，外交官保持微笑比时常咆哮要更受欢迎。如今，他这话似乎更应该说给美国川普政府的外交官员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