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真是开放啊
2025-10-05 12:25:30 · chineseheadlinenews.com · 来源: 历史讲解员公众号
汉周:继续高家的精神病传说。
邺城雪夜 独眠忆君旧日宫墙 不忍回闻。
01
太上皇高湛死于邺城南宫的乾寿堂,那是在天统四年十二月辛未(569年1月13日)的事。
569年形势图
太上皇高湛鉴于前面几次皇位交接都被宗王扰乱了秩序,他提前退位,以太上皇之威,扶太子高纬即位。
高湛驾崩之时,将后事托付给最信任的臣子和士开。
发丧那一天,邺城含悲。
宫里凌晨两三点就抬出了名旌、各项幡亭纸扎,伴着僧道、鼓手、细乐、宦官浩浩荡荡。
接着是禁军数百名卫士。
后面棺椁边是数十名贵胄子弟组成的牵引郎,负责引导棺木。
两边是兵士列在前往朱明门的主干道旁边。
邺城官员士大夫,亲贵们的车马填满了街巷。
二十名宫人在灵柩前面开路,照管冥器。皇帝高纬轿撵在后,他后面是二百多人扛着棺木,一人立于棺木增架上指路,队伍浩浩荡荡往永平陵行去。
已近天亮,晓日初升,寒气暂收。
邺城人肩挤背,背挤肩,挨挨搡搡踮脚看热闹。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从人堆里出来,往市肆方向跑去,拐进了七帝坊深巷一处酒楼。
他推门进去,在地下酒库里找到了老板。
老板是康国人,天保年间就在邺城做生意。老板眼前一坛酒,色泽澄红,喷鼻香,他用小银钟儿斟一杯尝了,嘴里称赞不已“这中原河东乾和葡萄酿的,不差于西域嘛。”
眼见伙计下来楼梯,老板着急问:“见着和尚书了吗。”
“没有”伙计沮丧地说。
“都是大兵挡着,人挤人根本看不清楚。”
“我的阿胡拉玛兹达,这可怎么好”
老板摇头叹着气。
自两个月前,给朱明门南街之西和尚书府的酒就送不进去了。
和府大门紧毕,再不复平时人山人海的热闹,去了几次都碰了壁。
和士开是他最重要的主顾,不能丢的生意。
02
小沙门昙献伸长脖子往后面看,周围一片诵经声。
宫里请了昭玄都观的僧人在先帝崩逝的乾寿堂做水陆道场。
宫里和民间都坚信,水陆道场可渡世间一切苦厄。
僧人们挑来了物品,布置道场,悬挂佛像。
吃了宫里的斋供后,和尚们开始敲钵打钹,诵念负责超度的《血盆经忏经文》。
沙门统法顺请斋主出来烧香签字,这是仪式一部分。
很快,从后面阁子里,几个宫人拥簇出一个美妇人,三十岁左右年纪,面若桃花,纤腰款摆,来到佛前跪下。
众僧人见了这妇人,不由痴了。
从领头的法顺开始佛号念颠倒了。
眉清目秀的昙献晕头胀脑,诵经声大的把自己吓一跳。
烧香的小和尚推倒了花瓶,头陀误拿了香盒。
甚至有人诵念的太上皇念成了太娘娘。
那美妇烧了香,签了字,礼佛完毕,又被簇拥着回后面阁子去了。
午后,和尚们吃斋回来,昙献坐的最靠右。
诵佛号的时候他听见阁子里有妇人喘息,男女欢好的那种颤声。
激动之下,昙献停了佛号,伸长脖子往阁子里面看去,那里与前殿只隔着一道墙壁。
随后和尚到齐了,开始敲钵打钹诵经。
但刚才那消息已从昙献那里,一个传一个,都知道后面阁子里有事。
和尚们一个个手舞足蹈,涎笑痴闹。
法顺咳嗽一声,阁子内外安静下来。
傍晚,法事完毕,需要贵人出面送灵化财。
早上那个美妇人又从后面出来,把灵牌和佛像一起烧了。
昙献瞥见,后面阁子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影,再想起下午那些呻吟声,不由得敲的更加用力。
而那妇人,太上皇高湛之妻,新寡的胡太后在去之前,拿美目瞥了昙献一眼。
03
自皇帝高纬送灵柩去了永平陵,右仆射和士开几乎住进了胡太后的显阳殿,再不避人。
太上皇高湛在世时,两人就勾搭到一起,是老友了。
妻不如偷,那时的胡太后在和士开手里尝过暴风骤雨滋味的。
如今的和士开连遭打击,几月之间疲惫苍老,腰间无力。
他只得弄了些秘药,和玉势一类的淫器,哄胡太后欢喜。
胡太后直接骂道:“软脚虾,是想你府里那些狐狸精了,别在我这儿委屈坏了你。”
和士开四十左右年纪,胡人,高鼻深目,面貌英俊。
他不敢生气,陪着笑脸解释道,近日操劳太上皇的丧事,又要兼顾尚书台事务,还要每日几次三番来后宫,难免力不从心。
他心里暗骂,这妇人日日要,日日做,欲壑难平,他不在就找太监弄些淫秽之事。
现在在和士开眼里,胡太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美艳的生菩萨,而是鸠盘荼,恶鬼一般日日吸人精血。
可他不敢不来。
太上皇死了以后,赵郡王高睿,司空元文遥,禁军首领娄定远等人联名上书,把和士开挤出中枢。
这几个人是宗室禁军领袖,自己现在如过泥偶,自身难保,只能紧紧依附于胡太后这棵大树。
从胡太后宫里出来,他又去太上皇高湛生前住的宣光殿。
门口没几个人,进去灵床安在正面,上面小锦被褥,床几、衣服之类,下边放着高湛生前穿过的格子蛮靴。
桌上香花灯烛、金碟樽俎,供养丰盛。
和士开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在天保初年就入了长广王高湛府任参军,自此以后,两人情好甚笃。
上次分开时间最长的还是和士开母谴磨世,高湛从宫里派了太监随行照顾,派了将军吕芬日夜劝导。
回宫后,高湛拉着他的手流泪不止。
和士开在七宝床上躺下。
到夜半,对着孤灯,半窗斜月,翻来覆去睡不着,长吁短叹。
他想起当年高湛在时,无论和士开想参劾哪个,或者被哪位参劾,高湛总站在他这一边,明晃晃偏袒,即使和士开结党营私、任人唯亲、贪污贿赂,但偏爱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高湛帮他顶挡了一切风雨。
和士开拥着两人盖过的鄂君绣被。
呜咽许久,不敢大声。
汉人说,未举行完丧礼,死去亲人的灵魂会从屋东面进来,巡视一圈后离开。
回魂时可以听到沙沙声,那就是灵魂脚步声,此时可发出声音,不然它听到后就会流恋不肯去,无法转世。
和士开咬住了被褥。
都说欲望繁杂的人没有爱情,高湛是和士开唯一的真诚的救赎。
04
皇帝丧葬之礼分为治丧、安葬、葬后三个阶段。
皇帝高纬去永平陵送灵柩,下灵柩,号称过山陵,之后传统意义上的丧事才告一段落。
只剩下孝子忠臣祭祀,这与一个王朝年限有关。
治丧过后,宫里照例请亲贵们宴饮,以叙亲戚之情。
宴饮后有赏赐,以示拉拢之意。
宴会在昭阳殿西阁凉风堂举行。昭阳殿有东西二阁,东阁有含光殿,西阁有凉风殿,其间有长廊相连,香草珍木,布满庭院。
此时皇帝还没有从永平陵回来,宴席由胡太后主持。
虽说家宴,该有的礼数一步不能少。
亲贵全部身着丧服,列班于殿。
随着鸣鞭,众宫人请胡太后从殿后面出来,居中端坐。
通事舍人引导着亲贵们向胡太后参拜。
年岁最大的任城王从殿东阶走近胡太后座下跪拜,然后返回自己的位置,亲贵们再次向胡太后行礼。
胡太后身前一个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宦官替胡太后宣旨道:“众亲戚不必拘礼。”
这时任城王再次从东阶走近胡太后座下,捧着酒杯跪进,宦官接过酒杯转呈给胡太后饮了。
任城王面北叩拜,奏称:“也为我皇帝陛下祝酒。”
典仪官此时高声喊“再拜”,在场诸亲贵再拜。
直到通事舍人替胡太后宣旨:“公等免礼,且饮酒。”
众人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饮酒。
今天场内最得意的是国舅,胡太后的嫡亲兄长胡长仁。
高湛去世后,胡太后将妹夫黄门侍郎冯子琮与其堂兄尚书左丞胡长粲,委以辅佐皇帝高纬的重任,且能够出入禁中,处理朝臣们的一切禀奏事宜;
嫡兄胡长仁出任尚书左仆射,地位与和士开相若。
今天的劝酒官,就由胡长仁担任。
他所行之处,众人纷纷站起,举起酒杯。
胡长仁脸红红的,依次挨桌劝酒。
自开始,坐在右侧首席的赵郡王高睿,就端坐一隅,不作声响。
胡长仁到了赵郡王案前,刚举起酒杯。
高睿腾站起,端起酒杯,但不是对着胡长仁,而是对准主座上的胡太后。
“请太后允臣所奏,再饮此杯不迟。”
05
人人脸带愕然,说笑停了,人人张着耳朵,认真听。
殿内静了下来,只有外面的水流声和风摧树叶的哗哗声,听得清清楚楚。
没等通事舍人传话,那个身材高大的宦官,传达胡太后的旨意。
“太后之意,今日只饮酒,叙亲戚之情,有事请异日再奏。”
“奏疏已经一个月了,宫里迟迟不给回复,臣等想着问问,那封参奏右仆射和士开的奏疏,有没有处理结果。”
赵郡王大声说道。
殿内像死地,人人屏气,仿佛呼吸重会惹火上身。
那宦官回过身来:“请赵郡王将其所奏交于尚书台再议。今日家宴,只饮酒,赵郡王请归位。”
胡长仁赶紧过去将酒杯递给赵郡王,众目睽睽之下,赵郡王高睿把酒杯摔到了地下。
他跪着陈述道:
神武皇帝在上,大齐诸帝在上,和士开祸国殃民,其罪有五。
他掏出一张纸:
一是掳人妻妾,欺男霸女。
平鉴有大功于朝廷,为了给属下申报军功,不得不以爱妾贿赂和士开。
二排挤中枢,任用私人。
挤走了有大功于朝廷的高元海,谗杀了河南王高孝瑜和河间郡王高孝琬。
此外孝裕、元亮、仁惠、祖珽,这些能臣干吏被一一罢黜,不胜枚举。
一些官员,为了保全地位,或求升迁,也纷纷依附和士开,甚至很多人甘心与一些市井小人称兄道弟,作为和士开的干儿子,丑态百出。
三是收受贿赂,强抢民财。
和士开收受胡商大贾贿赂,来往的富商大贾,一天到晚不绝于门,家宅前车马如流水,堵塞街巷,其财富以亿万计,富可敌国,值我大齐一年的税收。
而依靠他趋利附势者相勾结聚敛的财货,更不知道有多少。
四操持法律,为己谋利。
法律已经成了他用来谋利的工具,他给人肆意定罪,一切依凭他的解释而行。
暗中利用律格,铲除那些不愿意依附自己的人,朝政纲纪紊乱不堪。
五引诱先帝,谋害御体。
他总是对太上皇讲,一日取快,可敌千年。
太上皇最后的饮酒丹药纵欲不节制,都跟和士开有关。
太上皇病笃,他甚至把能给太上皇治病的徐之才发配为兖州刺史,使得太上皇不治而死。
高睿念完,朗声说道:“其罪孽,罄竹难书。他一日不离中枢,我大齐一日不宁。”
说完,司空元文遥,安德王高延宗,冯羿王高润出席也拜于阶下,嘴里称:“请太后做决断。”
座位最末次站起来一个胡人,大喊道:“臣本来只是个胡商,受先帝厚恩,得以排在亲贵队列里面,我岂能惜死。和士开不除,朝野无法安定。”
这人叫安吐根。
“太后....太后 ”呼声一声比一声强烈。
那宦官在前面喊什么大家也听不到了。
赵郡王用眼睛看向禁军首领娄定远,发现他趴在酒案上,睡着了。
太后腾的站起来,颤声说道:“说先帝在时,你怎么不说,今天你们当众发难,是欺我们孤儿寡母么。”
赵郡王知道她在袒护和士开,忍不住说:“和士开,是先帝的弄臣,是城狐社鼠之流,他淫乱宫闱,人尽皆知...”
众人纷纷看向御座。
胡太后耳根一点紫色随即弥漫成通红,第一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赵郡王声音在大殿内嗡然回响,如同数万列国兵马严阵以待。
“这事改日再商议,酒宴到此结束,诸王退下。”
说罢胡太后站起来转身,飞一般消失在帷幄后面,宫人紧随其后。
大闹一场是这个结局,赵郡王眼里有火,他摘下头上的折上巾狠狠砸向地面,元文遥拂衣而起,对着帷幄吐了口唾沫,高延宗挺着大肚子咆哮着,安吐根用胡语诅咒着什么。
没人注意到御座后帷幄旁一双眼睛迅速闪过。
06
小皇帝手足无措的看向陆令萱,他不知怎样安慰眼前这个哭泣的娘亲。
胡太后今日遭此大辱,她已经把赵郡王父母到妻子都大骂了一遍,语言之淫秽,用词之丰富连陆令萱都忍不住去捂小皇帝耳朵。
和士开此刻在显阳殿外,与一个小宦官讲话。
说罢,他打发小宦官离去。
胡太后躺锦褥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
一见他就骂道:“你平时在外面怎么做人,做的什么事,这下好了,我今日如此受辱。”
和士开见皇帝也在场,没敢过去搂她。
陆令萱说:“如果只针对和尚书,不至于今日给您难堪。众臣联合发难,这怎么像之前乾明年间的光景。”
胡太后擦擦泪,看着和士开:“现在该怎么办?”
和士开铁青着脸,他眼珠子一转,说:“亲贵们未必是铁板一块,只要军界稳住,前朝就乱不了。乾明年间,还不是那些亲贵武人像斛律光投靠先帝这边,才把当时的小皇帝拉下马。军界不能乱。先帝英明,为皇上娶了斛律光的女儿为后,只要左仆射段韶那边稳住,赵郡王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深夜,更夫敲了三下,一辆牛车与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响声,车一直到段宅才停下。
北齐勋贵府宅多在晋阳,不在邺城,段韶是两年前从部队调到京里来任左仆射,补替斛律金去世后的空位,他暂时居住的宅院显得寒酸。
段韶看清楚来人,是胡太后的堂兄,尚书左丞胡长粲。
段韶明白了他的来意,两人没聊许久。
走出段韶大门,胡长粲呼了一口气,着急进宫复命。
自高欢时代段韶就辅佐诸帝,军界一把手,北齐国之柱石。河清二年(563年),北周联兵突厥入侵晋阳。
河清三年(564年),围攻洛阳。
段韶带领着兰陵王、斛律光等人浴血沙场,赶走了周人一次次一次的进攻。
他是最不希望后方乱起来的。
即使他厌恶和士开,也不希望后方再有风波。
烛火下,段韶的老妻皇甫氏出来给他披一件鼠皮袍。
段韶突然道:“须拔(赵郡王小字)心里有怨气啊。他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和士开的位置吧。”
皇甫氏说:“无论谁当皇帝,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只求离得远远的才好。”
段韶看着老妻,点点头。
07
第二日赵郡王、高延宗等人聚集在云龙门,让元文遥持奏表一遍遍往宫里送,都被太后拒之门外。
高睿让禁军首领娄定远再去送,被娄定远百般推脱。正在撕扯之际,胡长粲骑马而来,向众人转达左丞相段韶的话:先帝丧仪还没结束,希望大家能等先帝撤了梓宫,再议和士开的去留。
段韶都发话了,高睿等人只得暂且离开。
胡长粲进宫复命。
胡太后涕泣着对胡长粲说:“让我和皇帝能活下来的,是哥哥您的力量啊。”
胡长粲说:“狙桃观察,赵郡王这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然我们拖延一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策。”
“总不能任由他们把和士开铲除,剩下的就是我们母子了。”胡太后问。
“据臣观察,赵郡王为人重信受诺,我们退一步,他们就收手了,不会闹得太厉害。”
胡太后不语,稍罢她请陆令萱和小皇帝来,商议着给赵郡王和亲贵们送些赏赐,说用绛红色袋子装的大珠子,拿些上好金子和珍贵宝物。
胡太后和陆令萱商议着,暂且让和士开派外任,先躲过这次的风波再说。
没想到和士开来了,听了两个女人的决议,也知道她们怕了。
和士开说:“不行,凭什么他们闹,我就得出京。”
看着眼前两个女人没了主意,和士开眼珠子一转,说道:“出京可以,为了公平起见,他们那边也得有一个人一起出京,让元文遥去。起码,也要等先帝过山岭以后再去。”
胡太后在昭阳殿里亲自宴请赵郡王。
那日春日熏暖,胡太后穿白银条纱衫,下穿大红纱裤,其外围一条红地绸新月锦缘边带束着带有金线绣花的纱裙。
日影一照,不仅红纱裤映现在裙色中,更能透过裙、裤的纱色看到她的一双玉腿及雪白的肌肤。
胡太后亲自向赵郡王劝酒。
胡太后在白牡丹旁,星眼流波,“你看我今天打扮的怎样。”
赵郡王说:“礼记云,妇人夫丧,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被?。陛下母仪天下,年近不惑,这身打扮,拿什么给世人做榜样?”
胡太后听闻此话,面皮腾得红了,说:“不好看就不好看,侮辱我做什么?”
赵郡王面露难堪:“明明是陛下您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耻臣之一言乎?”
胡太后忍下怒气,开口请求让和士开过山陵安行再走,在百日后,赵郡王坚决不许。
和士开必须马上走。
看着赵郡王斩钉截铁的样子,胡太后端过一杯酒,柔声说道:“请赵郡王满饮此杯,让他去就是了。”
递酒杯的时候纤手划过赵郡王的手。
赵郡王忍无可忍,腾的站起,正色道:“我今天来是谈国事的,不是为了喝酒!”
说完起身离去。
08
西兖州刺史调令以后。
和士开让人准备了礼物,来到了戚里禁军首领元文遥家中。
和士开恭敬的送上礼物,珠宝,葡萄酒,还有两名洁白端丽,年十六七的女子。
娄定远大喜,曾经权势赫赫的和士开,如今卑躬屈膝的向他劝酒,让他生出万分得意。
和士开凑近说:“这酒是河东乾和葡萄酿的,您尝尝可喜欢,今年只酿了十斛,全部给您送来了。”
见娄定远目光焦灼在女子身上,和士开笑着问:“易阳壮容,卫之稚质,这两女子会诸般乐器,知道您会赏乐听曲,美女赠雅士”
娄定远被他恭维的熏熏然,笑说:“和尚书如此客气。”
“哎,不是尚书了,不知怎么得罪了赵郡王,即将去赴任,走前来谢谢您的保全之恩。诸权贵想杀我,蒙您帮忙才保全性命,在下不胜感激。”
娄定远哪是保全和士开,听着和士开赞美的语言,象吃了蜜糖似的,娄定远痛快得微微的哆嗦,笑着问:“你还想回京城吗”。
和士开像一只待宰的小狈委婉可怜:“京城局势莫测,我每日担惊受怕,不想再回来了。”
娄定远点头:“也罢。”
他端茶送客,临走前,和士开突然说:“外州刺史是无权进宫的,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进宫去跟两宫告别。”
娄定远说:“这有何难”
爽快答应了。
小皇帝高纬依依不舍的拉着和士开的手,他记得父皇去世前,也是这样拉着和士开的手,把自己交到和士开手上。
眼见两人眼眶红了,陆令萱和胡太后也哽咽起来。
松开皇帝,和士开跪下,面色沉重。
“臣近日要走了,臣没有猜错,赵郡王居心险恶。我想起先帝曾提过,当年神武皇帝(高欢)去洛阳讨伐斛斯椿时,让弟弟,也就是赵郡王的父亲高琛留守晋阳大本营。当时高琛被委任为并州、肆州、汾州大行台仆射,还有六州九酋长大都督的职务,而且神武皇帝当时相府里的事务都由高琛来打理。当时孝静皇帝和诸忠于魏室的大臣都在积极拉拢高琛。他还兼着御史中尉。有一天,他突然被娄太皇太后打死了。理由是他与神武皇帝的妾侍小尔朱氏私通。那么忙的一个人,怎么会腾出空来,去到神武皇帝后院私通。”
陆令萱说:“我听宫人们说过,赵郡王父亲被打死的时候,小尔朱氏刚生下了任城王,还没出月子,就背了这么一个锅。”
“高琛冤死后,被神武皇帝一口气追封了六七个职务。而且神武皇帝自小把赵郡王养在宫里,连亲生母亲是谁也不告诉他。后来他知道了,心里难免存有怨恨。是神武皇帝,让他成为无父无母之人。”
和士开说。 “他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母亲生前也不得相见,他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可想而知。”
“所以”和士开看着这眼前三个人,这三个人才是北齐帝国主宰。
“等我一走,赵郡王一定发难,就像当年乾明年间一样。”
高殷年仅15岁就被孝昭帝杀了。
高纬害怕极了:“母亲,姊姊(陆令萱)怎么办”
和士开道:“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只有这一条路了。”
他看向胡太后,陆令萱和高纬也看着她。胡太后想起赵郡王给他的那些侮辱,咬碎银牙,“就杀了赵郡王。”
陆令萱有些担心:“会不会引起风波。”
和士开冷笑着说:“人人心里都有小九九,哪有那么齐心,杀一个拉一个也就是了。”
众人定下主意,只等赵郡王再次进宫。
09
邺都允忠里赵郡王第,霜重鼓寒声不起,城门击刁斗。
高睿梦见一个身高一丈五尺之人,手臂有一丈多长,从门口向床前走来,用胳膊压住他,很久才放开。
醒来他大口喘气,像是濒死一般。
夫人郑氏担忧的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宫里都妥协让和士开过来百天再走,你就不要执拗,自取祸患。”
高睿说:“自古忠臣都不怕死,我应当以死报国,怎能让一个妇人颠覆国家。再说,和士开是什么东西,敢如此猖狂。我宁可用死了去服侍先帝,也不忍心看着朝廷颠覆。”
见他还是如此执拗,王妃郑氏无可奈何。
今日宫里气氛诡异,走到昭阳殿门前。
高睿在朔州带出来的将军暴誕迎面接上了他。
在行礼时,暴誕悄声说道:“宫内今日有变,殿下万勿进去。”
高睿冷笑一声,说道:“无事,鼠子安敢妄动。”
五年前国家那次危机,北周攻打并州,太上皇换上戎装,带着宫人准备逃跑,是他高睿和段韶打败了入侵周人。
自那以后宗室归心,他高睿威望一天胜过一天。
太上皇在时,还得要兼顾三分薄面,现在一个黄发小儿,一个佞臣,一个淫妇,他带着齐室祖宗重托,有什么可以犹疑。
他快步向宣光殿走去。当年朝廷欠他父亲的,高欢欠他的,现在该偿还了。
他记起武定五年(547年)成婚之日,他面带忧伤。
世祖高澄问道:“我让你娶郑述祖的女儿,她家世代高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高睿答道:“自从我成了孤儿之后,常羡慕别人有父有母,到了结婚的时候,此种情感更是强烈。”
话未说完,又流泪。
高澄默然不语。
是高欢一脉欠他们家族的。
正在他感叹之际,在永巷里迎面碰见十几个兵士,不由分说把他绑到了西北方华林园雀离佛院里。
没等他说话,嘴里就被堵了枚,御用杀手刘桃枝拿着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切都结束了。
赵郡王生前最爱礼佛。他记得有一位叫五通比丘的高僧说,在森林中听见蛇、乌鸦、鸽子和鹿在讨论“世间什么最苦。”
蛇说:“嗔恚最苦。心生邪恶,害人害己。”
乌鸦说:“饥渴最苦。饥渴的时候四肢乏力。”
鸽子说:“淫欲最苦。淫欲旺盛时,连命都顾不上。”
鹿说:“惊怖最苦。遇到猎人和虎狼,肝胆剧裂。”
五通比丘听到议论后,告诉它们:“天下苦之根本,莫过于欲望。忧愁畏惧,源自欲望。只有舍俗学道,方能消除欲望、断绝苦的根。”
赵郡王被送出宫去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宫里虽然用王礼藏了他,但始终没给谥号。
据说,赵郡王死后,当时大雾三天,朝野无不痛惜。
和士开在府里宴饮,他笑:“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有什么用。”。
而后朝廷大变迁。
元文遥出为西兖州刺史。
娄定远贬为寻除瀛州刺史。
临行前娄定远上门,送还了和士开赠与的珠宝和美人。
元文遥前去赴任之前,也拜访了和士开。
和士开抱歉的握着他的手说:“您这么高贵的身份,被发配地方,是我的错。”
安慰元文遥良久,把元文遥留在京里的儿子元行恭越级提拔为尚书郎。
和士开大获全胜。
他府衙大开,盛治府衙,穷极侈丽。
他给自己的小妾作七宝幂,又在府里修建了水殿,香涂粉壁,玉砌金阶。
宾客妓女弦歌其上。
权力已然到顶,欲望四处蔓延。
南北朝 石灰岩弥勒佛
街巷小儿传唱着:和士开,七月三十日,将你向南台。身后一群儿童唱完,都拍手齐叫:“杀却!”
一年四个月后,和士开跟往常一样,从神兽门进去宫掖,被胡太后的第二子,琅琊王高俨执送南台,一刀斩了。
邺城欢腾。
先帝法事过后,胡太后亲自到了昭玄都观。
胡太后轻举皓腕,抿红袖,俯身写字,她留意到和尚昙献充满欲望的目光,回头嫣然一笑,耳边的明月珰乱摆。
前面不远是一尊菩萨的雕像,慈悲而又无情的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