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热窝游记：他们为什么不离开？

萨拉热窝虽然是欧洲很小的城市。却是一个很多中国人都非常熟悉的地名。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很多人都一遍遍地看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这个电影。

Sarajevo这个名称是土耳其语。Saray本意宫殿官邸，Jevo是平地或者空地。不知道文革时代为什么翻译成萨拉热窝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总让人觉得是个热被窝。民国时代翻译是萨拉耶窝，发音上更为准确一点。这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城市。它是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这个国家的首都。

萨拉热窝周围都是山，是在山群山环绕中间的一块小平地兴建而起的。当年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入侵的原因，所以在这里兴建了大量的清真寺。人口也有一半是属于穆斯林的波什尼克人。另外一半属于东正教的赛族人，和属于罗马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

90年代初这里发生过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数十万人被直接屠杀在集中营里。仿佛二战犹太集中营再现。我来到这里，想搞清楚当年战争爆发的时候, 当地人为什么没有逃?

今天的萨拉热窝，老城是穆斯林为主。新城是信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为主。两种教堂交相辉映。一张照片里就能拍出尖塔和钟楼。

街上可以看到很多穆斯林。男性看不出和白人有什么区别。女性大量的围着头巾。也有全身黑袍的人。游客集中的老城，穆斯林建筑为主。

这是一座满是满是痕迹的城市。有人说这个城市一半城市是死人的墓地，一半是活人的住宅。这里的确是我见过城市里墓地最多的地方。

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墓地。因为墓地兴建的时间基本上是同一时间，所以你知道死去的人都是死于大屠杀。

这段历史我用最简单的话讲述一下。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己去查资料。91年南斯拉夫解体之后，波斯尼亚的穆斯林和克罗地亚人谋求独立。赛族人作为南斯拉夫的主体民族不同意他们独立。派出军队镇压，围攻萨拉热窝四年之久。期间爆发种族屠杀。虽然种族屠杀每个民族都有牺牲者，但是主要的受害人是波什尼克穆斯林。

在城里有两个主要的博物馆，一个是种族屠杀博物馆，还有一个是围攻萨拉热窝博物馆。这两个博物馆主要展示的是普通民众在这场战争中的苦难经历。

因为这是波斯尼克人建的博物馆。所以会把南斯拉夫政府军描述成希特勒党卫军一样的魔鬼。其实战争哪里有正义，尤其是内战。如同家庭你内部吵架一样，是非曲直很难说得清。很难说一个地区的人民宣布公投独立了，就是足够的合法性。

外国势力介入的内战就更不好说了。有句笑话就是美国专炸穆斯林，但是最爱社会主义国家的穆斯林。

战争对平民而言毫无人性和道理可讲。杀红眼的士兵和将军，当他们自己的生命随时不保的时候，你不能指望他们能表现的像和平时期正常的人。

我们看一下时间线。来理解一下战争降临，当时的人为什么不走。

1992/3/1 波黑公投独立

1992/4/6 欧美和美国承认波黑独立

1992/4/6 前南斯拉夫政府军(塞族)围攻萨拉热窝

政府军拥有绝对的武装优势。很快就把萨拉热窝围得水泄不通。

1992/7/12 塞族武装开始分离穆斯林男子与妇女，把男子关入集中营

1992/7/13-7/17 多个地点集中营屠杀开始

1996 萨拉热窝被围困四年后，达成和平协议，塞族武装解除围困。

博物馆里都是平民老百姓的悲惨记录。到处在强调战争和种族清洗对普通民众的伤害。看完博物寡桃总结一下不走的原因有这么几个。

1. 觉得自己没做坏事。政治也不激进。是个普通老百姓。没人会对自己怎么样。

比如，阿诺德.斯瓦茨辛格给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写的这封信。这个父亲曾经是个健美运动员，波斯尼亚独立后，留在波斯尼亚。最终死于塞族的集中营和种族屠杀。

2. 亲人和爱人的羁绊。

最有名的就是“萨拉热窝的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and Juliet in Sarajevo）。男孩是塞族人，女孩是波什尼亚克（穆斯林）。他们都是萨拉热窝人，从青少年时期就开始交往。战争爆发的时候没有离开。两个人觉得无论那个族赢了，对方都可以保护自己。结果塞尔维亚人围攻萨拉热窝，食品断绝，天寒地冻。两个最终决定离开。

他们和各自武装沟通，获得许可。但是试图穿越战线离开城市，但就在桥上被狙击手击中，男孩被当场打死；女孩受伤后，拖着身子爬到男友身边，在他怀中死去。

他们的尸体在桥上躺了七天。因为没人敢去收回尸体。现在这座桥叫做伤心故事桥。

3. 政治热情和爱国者。

这些人无论哪个种族的，都是求仁得仁。波斯尼亚当时独立公投。99%的人同意独立。但是这个数字是很有水分的。因为占了40%的所有的塞族人抵制投票。难道这些人投票公投的时候，不知道战争的后果么？

其实独立也罢，统一也罢。哪有什么正义和永恒真理可言。不过是一群个体和野心家谋求上位。独立成功了，就是华盛顿。镇压独立成功了就是林肯。当年南斯拉夫分成六个国家。互相打得死去活来。今天又分别一个个加入欧盟。彼此不分边境，共用一种货币。战争中死掉的人。死了也就白死了。最终早晚可能都会加入欧盟。

萨拉热窝市中心的永恒之火，纪念的是在二战中，抗击德国人死去的战士。

可是现在谁又记得对德国人的仇恨呢。有谁又记得瓦尔特呢？

走出种族屠杀博物馆，我看到这样一个牌子

其实历史肯定会重复。人民从历史中什么教训也学不到。办博物馆的人估计是体育老师教的，没好好学历史。

人性千古不变。当种族，宗教，国家这些词点燃民众大脑的话。什么道德，法律，善良，仁慈都会被丢到垃圾堆里。不知道恐惧战争的人，不知道要迅速逃离战争的人，只能去承受战争的困难。

今天身在美国的华人。能够看到的战争风险只有两个。一个是第二次太平洋战争。一个是第二次美国内战。战争的特点就是典型的灰犀牛事件。往往看着遥远和不可思议，突然降临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待着不动。

苏联解体的时候，你能想象今天俄罗斯和乌克兰会陷入战争吗。

这可能就是大部分人萨拉热窝人，在1992年，明明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不知道离开的原因吧。因为他们没有预案，不知所措。

其实萨拉热窝在100年前，就曾经给大家上过一堂课。那就是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导火索。下文我们说说那事给我们今天人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