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发于Politico，作者詹姆斯·M·阿克顿担任杰西卡·T·马修斯主席，也是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核政策项目的联合主任。



星期天早上，副总统万斯表示，星期六美国对伊朗的空袭“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核计划”。在他说这番话前不久，川普表示，这次行动“彻底摧毁了”伊朗境内的关键核设施。被轰炸建筑和山坡上的弹坑卫星图像似乎印证了这些说法。

但万斯和川普的表态过于自信。事实上，伊朗很可能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重建核计划——或许一年左右。

此外，美国发动打击后，现在真正的危险在于，德黑兰可能决定不仅仅是浓缩和囤积铀，而是真正制造核弹。

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丹·凯恩上将表示，美国打击的三个目标，包括伊朗福尔多的地下浓缩设施，都“遭受了极其严重的破坏和摧毁”，不过他也警告说，最终评估“还需要一些时间”。

即便如此，伊朗可能仍保留着高浓缩铀、离心机组件和技术人员，这三者足以让他们快速重启核计划。

首先，目前尚不清楚空袭到底摧毁了多少武器级或接近武器级的铀。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数据，截至5月17日，伊朗已积累了大约410公斤浓缩至60%的铀——经过进一步浓缩，这足以制造几枚核武器。

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曾公开表示，在冲突爆发前，伊朗可能已经将部分或全部材料从国际原子能机构监控的储存设施转移走。

实际上，万斯在几个小时前曾暗示，这些材料仍在伊朗手中。

伊朗有相当大的可能性能够把高浓缩铀藏匿起来。这些材料通常储存在体积和形状类似潜水气瓶的小型圆筒中。

即使是美国和以色列这种拥有精密情报能力的国家，要追踪这些材料也极其困难。

用于进一步浓缩这些材料的设备也很可能仍在伊朗手中。即使以色列摧毁了所有离心机生产设施（而且这还远未确定），伊朗仍有大量离心机组件库存。

自从2018年美国退出《联合全面行动计划》（即伊朗核协议）后，国际原子能机构已失去了对这些组件的监控能力。就像高浓缩铀一样，离心机组件体积小，易于转移，难以被发现。

此外，由于伊朗在美国空袭前撤离了关键设施，大多数伊朗的技术人员和科学家可能仍然在世。只要手头有60%浓缩铀以及100到200台运转的离心机，他们很可能能在短短几周内生产出足够制造核弹的武器级铀，所需的设施比福尔多小得多（福尔多设计容量为几千台离心机），更不用说纳坦兹（设计容量为几万台）。

这种新设施可以伪装成其他用途的小型工业设施，甚至藏在比福尔多所在地更高的山体内部。伊朗可能不会立刻开始建设此类设施，目前首要任务可能是尽量确保材料、设备和人员的安全。

不过，一旦下令启动，伊朗技术人员很可能能在一年内建成并投产这样的设施——鉴于他们最近启用离心机的速度，实际速度可能更快。

更糟糕的是，美国和以色列的打击可能反而加强了伊朗发展核武的决心。

20多年来，伊朗似乎一直希望具备在短时间内获取核武器的能力，但并未真正制造核武。不过在美国发动攻击前，情报机构据称评估认为，打击福尔多可能促使德黑兰做出制造核武的政治决策。

如果德黑兰真做出这个决定，他们还需“武器化”高浓缩铀——把它转化成可投放的核弹。据称，美国和以色列之间，以及美国政府内部，在这个过程所需时间上存在分歧。

就美国情报机构的最乐观估计来看，大约需要一年。由于生产高浓缩铀和设计核武可以基本同步进行，武器化过程对伊朗获得核武的进度影响不会太大。

这个“一旦做出决定后仍能在一年内制造出核武”的估算，终究只是估算。存在大量不确定性。但这是中值估计，既不是最乐观也不是最悲观的情形。

最坏的情形是，伊朗早已拥有秘密运作的浓缩设施、几乎成熟的核武设计，能在几个月内造出核弹。

最好的情形（但几乎不太可能）是，进一步的军事行动摧毁了伊朗高浓缩铀和离心机组件的库存。即便如此也算不上什么胜利，因为伊朗仍然掌握着知识和技术，几年内可能重建整个核计划。

这根本没有理由庆祝；批评者当初攻击伊朗核协议时所说“限制期仅有10至15年”的简单说法，现在看来过于轻率。

注：限制期仅有10至15年，指的是当初《伊朗核协议》（即《联合全面行动计划》）中的部分关键条款，比如对伊朗核计划的限制，在签署后10到15年内逐步到期。批评者当时攻击这个协议时，认为这些时间太短，伊朗只要在协议期满后恢复核活动，就能很快再次接近制造核武器的能力。

我希望自己错了，希望伊朗能接受一份全面、可验证、永久性的无核化协议。更理想的情况是，当前政权被一个自由、透明、倾向西方的民主政权取代，其防扩散承诺如新西兰一样可信。

但这些结果极不可能。伊朗已明确表示将减少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合作，甚至威胁过格罗西。此外，即使现政权垮台，新政权也很可能与现政权一样敌视西方，甚至更加不利。

川普的胜利宣言，很可能变成另一个“任务完成”时刻（注，2003年小布什在伊拉克战争中登上“林肯”号航母时，背后悬挂的那条标语“Mission Accomplished”（任务完成）。当时小布什宣布主要战斗行动已经结束，但后续事实证明战争远未结束，伊拉克局势长期动荡，平民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