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瞬间：机翼起火，法航急坠

12月20日，上周六。这本来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天，非要说它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大概是那天是法国学校圣诞假期的第一天，也是很多家庭一年中最期待的出行时刻之一。有人拖着行李，带着孩子，准备去滑雪度假；也有人只是想回家，回到熟悉的城市。而法航AF7562，从巴黎奥利飞往科西嘉岛阿雅克肖的这趟航班，就是假期中帮助乘客圆梦的一趟。这架航班的执飞机型是空客A320，对常坐飞机的人来说，这是一趟再普通不过的法国国内航班。

登机时，没有异常。机组成员微笑问好、广播一切正常、安全演示照例播放。

没有任何意外的，飞机在傍晚17点20分左右带着173名乘客推离跑道，顺利起飞。

那一刻，没有人会想到，接下来的40分钟，会成为很多人记忆里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起飞后的前半小时，一切如常。飞机爬升到巡航高度，云层在窗外缓慢移动。有人打开小桌板，有人合上眼睛，有孩子靠在大人怀里睡着了。

然后，第一声巨响出现了。

不是连续的轰鸣，而是非常突然、非常短促的一声——像是一只沉重的行李箱，被从高处狠狠摔在地上。

机舱里有人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声更近的巨响紧跟着传来。紧接着，飞机开始震动。

不是那种可以预期的气流颠簸，而是一种毫无规律的抖动。座椅在晃，脚下的地板在颤，连空气都仿佛被搅动了。

靠近左侧机翼的乘客，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有人甚至看到了火，是清楚可见的那种橙色火焰，从发动机后方喷出，像被点燃的尾焰，持续了几秒。

Jo?lle就是这趟航班上的一位乘客，上周六，她带着8岁的外孙女上了这架飞机。

当时她坐在飞机后部靠左舷窗的位置，她回忆说：“突然有一声非常巨大的响声，像是爆炸一样，接着出现了非常大的火焰，持续了两三秒。我的外孙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火，她吓坏了。”

乘客Manuela当时也坐在左翼后方。她的描述是：“先是一个巨大的‘砰’声，然后机翼开始闪烁。接着像是有一股火焰被喷射到后方，像一枚小火箭。那一刻我们就明白，情况很严重。”

总之，在看到火苗的那一刻，机舱里的声音开始变了。

最先哭出来的是孩子。接着是压低却控制不住的交谈声，有人开始反复问：“怎么了？”

但没有人回答。

有人伸手去抓孩子，有父亲把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几乎是用身体护着他们。也有人开始翻前排口袋里的安全须知手册，手指在纸页上发抖。

飞机在下降。这种下降，不需要仪表说明，身体能直接感觉到。胃部轻轻上浮，耳朵开始不适，窗外的云层迅速发生变化。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对。

那一刻，很多人脑子里出现的不是“技术故障”，而是一个更直接、更原始的念头——这架飞机，会不会掉下去？

在剧烈的震动和持续的下降中，时间被拉得很长。

有人掏出手机，又放下。有人点亮屏幕，开始打字。

比如，Marie-Anne，她说：“那一刻，我承认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感觉就像我当时觉得必须给丈夫写一封信，像留给家人一样。”

此时的每一分秒都显得格外难熬。而不久后，机组成员终于打破了沉默。

据Manuela所说，随后，机组人员开始在机舱里奔走，但并没有回答任何问题。所有乘客被要求阅读安全手册，并被告知飞机将紧急降落，无法继续飞越地中海。

紧接着，在航程中段、18点刚过，机组决定改降最近的机场——里昂。

机长通过广播告知：飞机出现技术问题，将立即在最近的机场降落。

没有使用“危险”这样的词，但“立即”两个字，让很多人心里一沉。

更可怕的是，飞机下降的速度很快。有人感觉像是在“往下掉”，有人说那一刻几乎确信飞机会直接砸向地面。

事实上，后来根据FlightRadar数据显示，飞机在十几分钟内，从一万多米高度下降至约1500米。

带着外孙女的Jo?lle对这种感觉惊魂未定：

“他们告诉我们要在里昂停下来，一切发生得非常快。飞机开始急速向下俯冲，直到我们着陆。那种感觉非常可怕，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飞机会直接撞向地面。”

“我们甚至以为飞机可能会爆炸。我拿起电话给我女儿打电话，一遍遍地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周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孩子们在哭，大人们拼命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那真的是一个极其恐怖、令人窒息的时刻。”

好在飞机最终于18点25分左右，安全降落在了里昂机场。

没有剧烈冲击，没有偏航。当轮胎接触跑道的那一刻，机舱里先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是几乎同时出现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跑道旁，消防车已经待命。

飞机停稳后，很多人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仿佛身体还没跟上“已经安全”的事实。

所幸的是，没有人员受伤。落地之后，乘客被留在机场等待。

Marie-Anne表示，“在里昂降落后，机长有向乘客致意，并解释这是正常的应急程序，机组和机长都非常专业，全程照顾着我们。”

大约四小时后，一部分乘客选择继续行程，改乘另一架里昂飞往巴斯蒂亚的航班，再转乘大巴前往阿雅克肖。

但也有人拒绝再登机，Jo?lle就是其中之一。

这段经历对她而言冲击过大，所以她拒绝再次登机，并表示航空公司并未为她提供其他替代方案：“我只能自己叫Uber，去酒店住一晚，然后再订火车票，接着坐船回去。我的外孙女整晚都没有睡着，一直在做噩梦。她梦见自己坐的飞机坠毁了。”

不仅如此，她还表示不会就此作罢：“我会要求赔偿，要求退还机票，并提起诉讼。”

当时也在机上的律师Charlotte Cesari也向媒体表示，她计划代表约十名乘客，于本周一提出一项刑事控告，指控航空公司“危及他人生命安全”。

法国航空对此回应称：“我们对由此带来的不便深表遗憾，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安全始终是我们的最高优先事项。”

那么，飞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官方层面，最初法航仅表示是“技术问题”，随后，确认这是一种航空领域已知但极其罕见的情况——发动机喘振（pompage moteur）。

航空专家Xavier Tytelman解释说：“这是发动机内部气流失衡，空气无法顺畅通过发动机，燃油在内部积聚，随后一次性排出。看起来像是发动机起火，但并不是发动机或机翼本体燃烧，而是尾部废气再次复燃的现象。”

前机长Gérard Feldzer也补充说：“喘振有时确实会引发发动机起火。”

对此，Tytelman表示这种情况虽然视觉冲击极强，却在飞行训练范围之内：

“这并不严重，是一种完全可控的情况，飞行员每年都会在模拟器中反复训练。飞机即使只剩一个发动机，也可以安全飞行数小时，甚至完成起飞。”

他也解释，在这种情况下，发动机内置灭火系统会启动，发动机被关闭，飞机随即改降。乘客感受到的“急速下坠”，实际上就是飞行员为尽快落地而进行的主动、受控的下降。

真正的发动机起火，在全球每天数十万次航班中极为罕见，其原因可能包括油料泄漏、外物撞击或鸟击等。

法国航空也强调：“这一决定完全符合制造商程序、公司指引以及安全优先原则。”

但对于当时坐在机舱里的人来说，这些解释，来得似乎太晚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安抚乘客的恐慌，也并不容易。尽管法国航空表示理解乘客感受，并重申安全是首要任务，但Tytelman坦言：“你告诉乘客一切都在控制中，但他们会觉得，只要飞机失去一个发动机，就等同于死亡。”“就比如在靠近海域的紧急降落中，机组甚至可能要求乘客穿救生衣，尽管并不存在真正风险，但人们自然会产生无数疑问。”另一位专家指出，与乘客沟通时，既不能隐瞒事实，也必须谨慎措辞，否则容易引发更大恐慌。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旅程，所有的人都还是能安全回家。

但飞机可以继续飞行，有些人，可能很久都不敢再坐上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