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纽约州看台海：一宗案件暴露的地缘政治细节

2018年，美国总统川普签署《台湾旅行法》，突破长期以来对美台官方互动的层级限制，允许美国与台湾各层级官员互访，也使台湾官员得以在美国与州政府层级领导人正式会面。这项法律被视为美台关系的重要里程碑，象征双方交流逐步走向“常态化”。

一年后，台湾总统蔡英文于2019年首次访问美国的科罗拉多州与纽约州，成为台美互动升温的具体展现。

在《台湾旅行法》通过后不久，纽约民主党第65区地区领袖于金山于2018年3月6日致信时任州长库默，呼吁纽约州应把握契机，组织代表团访问台湾，拓展农产品与旅游合作。他在信中提到，新落成的美国在台协会（AIT）大楼将成为事实上的大使馆，由美国海军陆战队进驻保护，象征美台关系的提升。

然而，这封写给州长的建议信，在行政流程中被转交至州府亚裔事务负责人孙雯手中后，并未递交至州长，而是被悄然转交给纽约中领馆。这一细节后来在庭审中曝光，显示出孙雯在处理亚洲外交事务时，扮演了“一手遮天”的角色。

2019年7月，驻纽约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寄出邀请函，邀库默和孙雯出席与台湾总统蔡英文的晚宴。邀请信只寄给了州府的亚裔事务联络窗口——孙雯本人。庭审证据显示，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依程序转交州府的邀请事务单位，而是通报给纽约中领馆。

在蔡英文抵达纽约前两天，孙雯接到中领馆总领事黄屏的一通电话。在两分钟的通话后，她紧急向州府内部查证是否存在任何“绕过她”的管道，能让邀请送达州长。她甚至要求技术人员查询“州长日程是否存在任何台湾相关活动”。

最终，当晚的蔡英文晚宴上，只有新泽西州长墨菲到场，纽约州长与市长皆未出席。纽约州议会仅有曲怡文一名参议员到场，事后还遭中领馆官员私下施压。这起事件，后来被检方视为孙雯在州政府体系中，刻意阻断台湾与地方高层交流的重要证据。

案件曝光后，舆论哗然。庭审揭示，孙雯早已不只是州政府与亚裔社区之间的“桥梁”，而是在关键时刻扮演了“闸门”的角色——由她决定哪些对外交流可以放行，哪些必须被阻断，而判断标准，“并非纽约州的利益”，检方说。

于金山在受访时坦言，他当年那封信原本是写给州长库默，并未预期会被拦截或另行处理。他表示，直到庭审曝光相关证据，他才意识到，许多涉及亚洲事务与外交往来的决策，都被集中到孙雯手中。“这些事情，我当时完全不知道，直到现在才知道。”他说。

旅行法的加强版与一中政策的辩论

七年后，总统川普于2025年12月2日进一步签署《台湾保证落实法案》。该法要求国务院定期检视对台交流指引，并评估是否仍存在不必要的自我限制，被视为《台湾旅行法》的制度升级版。

于金山指出，新法的核心意义，在于明确要求各级美国政府——无论联邦、州或地方——都可以与台湾的对口单位正常往来，不再需要以“政策模糊”为借口自我设限，使双方往来“常态化、制度化”。

谈及北京的反应，他认为中共势必强烈反弹，但美国的一中政策，从未明言“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的唯一合法代表”。他指出，美国承认“一个中国”政策，但并未限定“一中”等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刻意保留了定义空间。依他来看，“一中”应是中华民国，因为它具有法统，而中共则没有。

他进一步指出，美国对台政策长期维持“战略模糊”，正是为了避免被任何一方绑架。而在实务层面，台湾早已拥有准官方外交地位。

于金山特别提到美国在台协会（AIT）的象征意义。他指出，AIT不仅规模庞大，甚至超过许多美国正式使馆，使馆内设有大量情报单位，显示美国对台湾的战略重视早已超越形式上的外交名分。

他也直言，纽约州长期缺乏国际视野，对外事务反应迟缓。部分原因在于外国使团众多，州政府也就不重视，只专注于地方事务，因而显得保守。他举例指出，纽约市虽是国际组织的聚集地，但州政府对外事务的回应往往冷淡，通常仅止于形式上的答复，缺乏实质后续行动，与其它州相比更显消极。

如今，美国法律已明确保障美台交流的正当性，过去用来阻挡互动的借口正在消失。中华民国或许仍未拥有正式邦交，但在制度与实务方面，其准官方地位已难以否认。

在地缘政治持续紧绷的背景下，于金山认为，“里子”远比“面子”重要。随着制度逐步落实，地方政府也势必重新调整角色，正视国际责任与现实。

而孙雯案，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转折点上，揭示了过去那套灰色运作方式，如何逐步走向刑事风险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