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的干预让市场不安？

本周末，两则与人事有关的消息在美国持续发酵，争议不断。

两颗“重磅弹”都在8月1日投下。一件事是川普对美国劳工部公布的糟糕就业数据大动肝火，立即让劳工统计局局长卷铺盖走人。另一件事是拜登任命的美联储理事库格勒表示将辞职，川普借机再次喊话美联储降息。

市场很惶恐，认为比低迷的就业数据更可怕的，是无孔不入的政治干预。一位“帝王式总统”正在“数据真实性”和“美联储独立性”等事关市场信任的核心问题上划开两道口子……

突然发飙

美国劳工部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7月美国失业率环比升高0.1个百分点至4.2%，当月非农业部门新增就业岗位7.3万，低于市场预期的11万。

同时，美国5月和6月非农业部门新增就业岗位数量从此前公布的14.4万和14.7万分别大幅下调至1.9万和1.4万，显示美国就业市场明显降温。

这些数据说明啥？简单换算一下：过去3个月中，美国非农就业增长平均仅为3.5万人。

用经济学家的话说，这绝对是自新冠疫情结束以来最糟糕的主要经济报告——没有之一，也创下了几十年来（除经济衰退时期外）就业增速最低纪录。

难怪，川普要突然发飙。

“在我看来，今天的就业数据被操纵了，目的是让共和党人和我看起来很糟糕。”川普8月1日写道，“但是，好消息是，我们的国家做得很好！”

他当天宣布已下令解雇劳工部下属的劳工统计局局长麦肯塔弗，并指控她“出于政治目的操纵就业数据”。

麦肯塔弗由前总统拜登任命。川普指责她在2024年大选前伪造就业数据，试图帮助当时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胜选。但对于这一指控，川普并未提供任何证据。

川普的决定震动全美。民主党口诛笔伐不说，一些共和党人也颇有微词。

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舒默嘲讽道，“当一个糟糕的领导人听到坏消息时，他会怎么做？把发布消息的人枪毙。”

共和党籍参议员辛西娅·卢米斯直言，“如果总统解雇统计学家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些数据，而这些数据是准确的，那么这就很成问题。”

为何“动刀”？

川普为何要对麦肯塔弗“开刀”？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韦宗友认为，有两方面原因。

第一，川普对拜登的“选将”存在猜忌，在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责麦肯塔弗有“造假前科”。这折射出川普的首要用人标准是忠诚度。

对于不认可MAGA理念的官员，川普会另眼相待。所以即便麦肯塔弗有超过20年的联邦政府工作经验，川普也“照炒不误”。

第二，川普认为劳工部发表的统计数据，对于他执政半年的所谓“经济成果”是一个消极信号，也会进一步加强美联储在降息问题上的观望态度。

在韦宗友看来，就业数据“难看”可能有周期性波动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川普4月对全球发出关税威胁以来，投资者信心极受打击，处于观望和摇摆之中，就业市场恐受波及。

毕马威首席经济学家黛安·斯旺克表示，支撑劳动力市场的本是一个“三脚凳”，即公共部门、休闲餐饮业、医疗和社会服务业三大领域。但由于前两大领域7月新增就业岗位少得可怜，现在只靠医疗和社会服务业“一条腿”了。“‘独脚凳’真的很危险。

安永—帕特农首席经济学家格雷戈里·达科认为，川普经济政策的高度不确定性——特别是不稳定的贸易政策和不断变化的关税税率——正让雇主陷入瘫痪。

谈及美国宏观经济形势，韦宗友指出，虽然川普鼓吹经济在其任内“蓬勃发展”、多国将在美进行巨额投资，但现实并不像他“晒出”的那般美好。

其一，美国各类成本持续攀升，企业负担日益沉重。据耶鲁预算实验室测算，由于关税，2025年美国家庭将人均增加年支出2100至3800美元，低收入家庭受影响更为严重。

随着8月7日触发的新关税全面生效，食品、家电、建材等领域价格将出现新一轮上调，对依赖中间件和原材料进口的中小企业影响显著。输入性通胀压力也将积聚。

其二，不少企业虽说要投资美国，但能否落实是个巨大的问号。它们举棋不定，静待局势明朗。

渗透架空

同样在8月1日，被川普多次以“降息”相逼的美联储也出现戏剧性一幕。

美联储理事库格勒1日致信川普，表示将从8日起辞去职务。库格勒由拜登任命，她的离职将使美联储失去一名中立派。分析指出，库格勒请辞让川普提前获得了重塑美联储的机会。

库格勒此前缺席7月底的美联储货币政策会议。那次会议决定维持利率不变，但上演了2名美联储理事反对决议、主张降息的罕见一幕。

川普8月1日早些时候曾呼吁美联储理事会成员接管控制权，“去做所有人都知道必须去做的事”（即支持降息）。库格勒请辞后，川普说，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应该效仿库格勒，“也被打发回家”。

韦宗友指出，川普长期以来对美联储独立性表示不满，认为该机构应当配合行政当局的整体经济政策，并通过人事任免权横加干预。“川普2.0”时期的美联储有被架空之虞，独立性势必下降。

无论是麦肯塔弗被炒，还是库格勒请辞，都让市场产生焦虑。

舆论指出，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是全球“黄金标准”，几十年来被华尔街投资者视作不存在政治偏见。美联储的独立性则是市场稳定的基石。

川普的种种干预，相当于在两个事关市场信任的核心问题上划开口子。一位投资策略师说得很直白：“市场现在担心的是，政治会不会渗透到未来的经济决策中？”

韦宗友认为，如果全球所依赖的权威数据提供方和经济决策机构屈从于“帝王式总统”的压力，那么国际投资者对美国机构的信任、信心会逐步丧失，也会影响全球金融市场稳定。

还有评论称，川普将经济问题政治化的后果是可怕的，也暴露美国政治极化、制度脆弱性以及全球治理权威流失的深层危机。

只求“单赢”

在对美国机构进行政治干预并遭到强烈质疑的同时，川普的最新关税税率也引发多国不满。

加拿大总理卡尼对川普将税率上调至35%表示失望。瑞士对面临39%的税率感到错愕，称美方推翻了双方在7月初达成的贸易协议。巴西被要求“全面开放市场”并增加美方特定商品采购，指责“谈判与勒索没啥两样”……

韦宗友认为，川普采取霸凌做法，只求“单赢”，即便其盟友也相当不满，敢怒不敢言。关税战令美国外交信任赤字扩大，外交形象和盟伴关系受损。川普用关税威胁来替代规则协商，既是对美国鼓吹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打脸，也严重损害以WTO为核心的多边贸易规则体系。

“尽管受到国内外压力，川普的处境尚可——共和党在对川普的忠诚度方面尚未出现巨大裂痕，民主党的反对也不是问题。”韦宗友说，后续要观察美国经济表现是否会影响中间选民的投票偏好，进而决定明年中期选举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