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李斯特：适应孤独才能取得突破

6月26日，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煤炭研究所主任本杰明·李斯特（Benjamin List）到访武汉光化学技术研究院（以下简称武汉光化院），与武汉光化院院长肖文精等科学家做学术交流。其间，李斯特回答了《中国科学报》记者提出的一些问题。

李斯特（左二）、肖文精（左三）回答青少年提问。张鸿悦摄

《中国科学报》：光学、化学都是公众比较熟悉的科学领域，但“光化学”对很多人而言就显得比较陌生。是不是它离我们比较远？

本杰明·李斯特：其实，太阳系中最美丽、最重要的化学过程之一就是光合作用。光合作用的基本原理是利用阳光和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制造出植物体。所有植物最终都是由二氧化碳“构成”的，植物又是人类食物的基础。此外，光合作用还产生了氧气。

支撑人类生命最重要的物质——食物和氧气，都是通过光化学过程创造出来的，因此人类的生存与“光化学”密不可分。

《中国科学报》：在你的团队里，挑战传统、突破创新备受推崇，这是你的科研理念？

本杰明·李斯特：没错，这是我最基本的理念之一。做科研，就是要做真正有影响力的事情，我想做的是发现未知，探索从未有人涉足的领域。但包括人类在内的大多数哺乳动物其天性是喜欢群体生活，比如做一样的事情、吃一样的食物、喝一样的水，坐在一起烤火，唱同一首歌。但如果你想做出真正颠覆性的科研发现，恐怕必须学会适应“孤独”。

一项革命性的发现最初往往是孤立的，没人理解，也没有同行在做，但这种“孤独感”非常重要。我也一直提醒我的团队成员，孤独是“不舒服的”，但如果想有根本性突破，它是必经之路。那种孤独感，再重要不过了。

《中国科学报》：能分享一下你的科研团队的工作日常吗？

本杰明·李斯特：我们实行“开放式办公室”政策，学生随时可以找我。我非常重视博士生，在德语里有个词叫“博士父亲”，意指师生之间有种类似亲情的关系。博士生的简历上永远会写着“李斯特教授的学生”，而我也会永远与他们有联系。这种联系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他们，哪怕我在写论文，他们来找我，我也会停下手头的事。有时我正忙着某个实验，我的博士生突然到访，可能会打断我的思路，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讨论新想法，看最新实验结果，这会让我兴奋。

《中国科学报》：你怎么看待基础学科和基础研究的重要性？

本杰明·李斯特：我是基础研究的坚定支持者。在有些国家，政府希望投资立竿见影，最好在他们任期内就有回报。我认为这并不科学。基础研究始终是经济发展和企业创新的源头，并最终会创造效益——但通常它需要更长时间。

中国在这方面让我印象深刻。中国人思考问题是战略性、长期性的，考虑的是5年、50年、100年的布局。这与基础科研的逻辑高度契合。

很多突破性的技术，最初的想法在当时看起来都很“疯狂”，但往往几十年后却改变了世界。比如今天人们讨论的量子计算，背后正是百年前“看似疯狂”的量子力学。因此，我非常支持基础研究。基础研究也是我所在的实验室的核心使命。

《中国科学报》：国际学术交流能给科学家带来什么？

本杰明·李斯特：我觉得这样的交流时刻提醒我们，科学是一种“通用语言”。它不受国界、文化背景的限制。它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一种语言。科学就像音乐、艺术一样，大家一起坐下来演奏，就忘了国籍、宗教、文化背景的不同，大家追求的都是“科学的真理”，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点。

比如，我将连续参加武汉光化学技术与产业大会。参加这样的会议，能见到不同国家的同行，交流想法；认识那些你平时只在论文中看到的人，这让我非常享受。

现场小学生（武汉育才怡康小学学生李倩兮）提问：我非常喜欢科学，也梦想着未来成为一名科学家，李斯特教授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本杰明·李斯特：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真正让你快乐的事，并把它变成你的工作，以此为生。想象一下，如果你喜欢动物，比如喜欢马，最后开了一家马场，每天和马在一起，那你的工作本身就会让你开心，因为你追随了你的热爱。

而科学有个特别之处，就是我们每天都在探索未知，发现从未有人见过的现象。科学家所发现的是全新的、未见的。我认为这是非常珍贵的体验。所以，如果你真的热爱科学，那就坚持下去。但如果发现自己不那么喜欢，也完全没关系，可以去做别的你更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