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山：2025年乌克兰战争陷困局 和平难实现

乌克兰战争是在人们满怀对结束战争的期待中进入2025年，而川普总统也带着雄心勃勃的“24小时结束战争”的承诺开始了他的第二任期。这一年，变化最大的是围绕乌克兰战争的外部环境，尤其体现在外交和政治层面，而非战场本身。

川普政府对外交政策优先顺序的调整，将重点集中在达成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和平计划之上。在美国的大力推动下，围绕乌克兰和平计划的外交斡旋和停火谈判正高密度地进行。川普政府的态度也迅速影响了欧洲各国，迫使他们重新评估欧洲的安全形势，并在行动和节奏上做出调整。

整个2025年，全世界是在围绕乌克兰“和平计划”的大起大落中度过。

自2022年全面入侵以来，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经历了从紧急援助到制度化支撑的转变，持续的战争，使成本与压力在欧洲各国国内政治中不断累积，带来无法忽视的财政与社会压力。人们普遍希望在美国的带领下通过外交努力寻求和平，外交途径被视为合理且必要的选项。2025年初，这种共识在跨大西洋范围迅速形成。

美国智库战争研究所（ISW）在2025年1月上旬的多份评估中，已经注意到这种氛围的变化。并指出，西方政策讨论中出现更多关于“谈判窗口”与“停火可能性”的说法，并警告，俄罗斯方面很可能会利用这种预期，调整其外交与军事叙事，以服务于其自身的战略需求。ISW认为，战争不会在短期内结束，而是强调“谈判预期本身”正在成为影响局势的新变量。

实际上，美国与其盟友开始了更频繁的外交活动，集中讨论停火的具体安排，包括临时停火、人道停火、局部降级等方案。这些方案的共同点，是试图先降低冲突，再为后续政治谈判创造空间。基辅方面在多个场合表态，愿意在不损害主权与安全前提下，探讨停火与人道安排。这一立场，使外界更加相信，2025年至少存在推动停火的现实条件。

然而，ISW在同一时期的评估反复提醒，俄罗斯对“停火”与“谈判”的理解，与西方存在根本差异。俄方公开或非公开的信息都显示，莫斯科并未把“停火”视为一个独立的、可执行的目标，而是将其视为实现更大政治目的的工具。

ISW指出，俄罗斯在外交话语中开始更频繁地使用“战争根源”、“安全架构”、“新的领土现实”等表述，这些词汇的出现，并非修辞那么简单，而是为后续谈判设定前提和路径。

正是在这种交错的背景下，2025年被赋予特殊意义。一方面，美国与欧洲确实投入了更多政治资源，希望推动停火；另一方面，俄罗斯并未在战场上降低压力，也未在公开立场上松动其核心要求。外界的和平期待，并非建立在战争已经出现实质变化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政治条件似乎成熟”的判断之上。这种判断本身就带有高度风险。

ISW在1月底的评估中进一步指出，若西方在谈判顺序上让步，接受先行讨论政治安排或安全架构，将可能被俄罗斯解读为承认其战场成果，或愿意做出妥协。这一警告，为2025年后续谈判屡屡受阻埋下伏笔。

因此，2025年初形成的和平期待，本质上是一个带有明显主观色彩的政治判断，而非依据战场实际得出的结论。它决定了这一年的和平努力与战争现实之间一次又一次出现落差。

进入春季，美国开始尝试把政治意愿转化为可操作的外交行动。围绕停火的多边接触陆续展开，地点从欧洲到中东，形式采用正式会谈或外交特使的非公开磋商。这些接触试图绕开政治争议，解决战场降级、人道通道以及临时停火等问题，为后续谈判争取空间。这看似务实的路径给乌克兰制造了空前的压力，因为这些需要双方做出妥协的讨论，不可避免地涉及领土主权问题。

然而，即使乌克兰在国际压力下做出某种妥协，以推动外交努力继续进展，球一旦传到俄罗斯手上，俄方要么拒绝，要么重新设定谈判条件，阻碍和平进程。实际上，莫斯科从来都没有改变其所谓解决“战争根源”问题的立场。停火并未被俄方视为一个可以先行落实的步骤，这一立场使得任何尝试“先停火，再谈判”的方案都无法推进。

2025年夏季，尽管推进速度缓慢，但俄军仍保持在多个方向持续施压。俄军不惜承受人员和装备的巨大损失，以微弱优势维持前线的缓慢推进。其目的在于争取筹码，营造一种“俄罗斯军队将不可避免地取得战争胜利”的幻觉，用以煽动国内情绪，同时恐吓和欺骗西方，动摇西方支持乌克兰的决心。

随着外交斡旋升温，“取得进展”的说法开始在各种场合被反复强调。但实际上，这些所谓进展多停留在程序层面，包括接连不断的对话、文件流转，特使往返等，但核心分歧却没有被触及。俄罗斯始终没有调整其对谈判顺序的要求，即使美国提出的方案明显有利于俄方，但俄方却不愿意在任何不符合其解决所谓“战争根源”问题上做出丝毫让步。谈判虽然在形式上不断推进，实质上却停滞不前。这种状态，让和平进程呈现出一个奇怪现象：围绕和平计划的外交活动很热闹，战争却越打越激烈。

进入下半年，矛盾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被强化。俄罗斯在公开表态中明确将“新的领土现实”作为谈判基础，把承认既有控制状态并让乌克兰放弃整个顿巴斯地区与和平谈判绑在一起。这一立场反复被强调，甚至成为一条红线。使谈判很难通过协调各方立场达成一个共同目标。

2025年8月，川普与普京非常高调的阿拉斯加会谈，以及随后一系列美乌、美欧及欧乌会谈，尽管声势浩大，却未能改变战争走向。无论是美国与俄罗斯的高层接触，还是美国事后与乌克兰和欧洲盟国的反复磋商，相关方案最终都未能进入实质阶段。俄罗斯方面一直以未能处理其所称“战争根源问题”为由，明确拒绝所有提案。这些密集的高层外交行动，几乎全部被莫斯科驳回，未能转化为通向和平的实质进展。

在一连串受阻的外交尝试中，唯一产生实际影响的，是美国被迫对俄罗斯采取的经济惩罚。2025年10月29日，白宫宣布对俄罗斯两大石油巨头——卢克石油公司和俄罗斯石油公司实施制裁。同时加强了对俄罗斯相关金融、航运体系的管制。这些措施虽然没有对战争产生直接影响，但在现实层面提高了俄罗斯持续作战的成本，也成为华盛顿外交努力的一部分，得到欧洲的响应和支持。

2025年全年，俄军在多个方向保持进攻态势。这些行动集中在既有接触线附近，试图通过反复施压、局部推进与火力消耗，迫使乌军持续投入兵力和资源。这种打法降低了单次行动失败的政治风险，将战争拖入无休止的消耗。

12月下旬，乌克兰公开发布了一份包含20项条款的最新和平计划。根据修订的和平方案，乌克兰将从美国、北约和欧洲签署国获得类似“北约第五条”的安全保障。同时，基辅方面同意，如果俄罗斯从乌克兰东部部分地区撤军，基辅可能也愿意从其仍控制的乌克兰东部部分地区撤军，并设立非军事区。莫斯科尚未表示愿意满足这项要求。另一个讨论中的方案是，派遣国际部队监督前线实际控制线。

外界可能很快会看到包含“20条和平计划”的“皮球”被传到俄罗斯手上，并毫无悬疑地反弹回乌克兰。原因是，类似“北约第五条”的安全保障不会被莫斯科接受。这将导致两种可能：一个是，美国可能继续施压乌克兰在“20条和平计划”的基础上继续作出让步，以弥合与莫斯科之间的巨大差距，然后再次进行“皮球”传递；另一种可能是，莫斯科的固执进一步消耗川普的耐心，令川普做出一些让普京不安的政策调整，比如扩大对俄罗斯的制裁，或进一步放开对乌克兰军援限制。总之，在普京相信时间和消耗仍然对俄罗斯有利，并继续坚持必须解决所谓“战争根源问题”的情况下，和平进程似乎看不到短期内取得实质性进展的迹象。

在欧洲不放弃乌克兰的情况下，泽连斯基在任何场合都不会主动给出一个让克里姆林宫可以接受，甚至完全满意的解决方案。来自欧洲的直接支持，以及可能来自美国的间接或直接支持，再加上乌克兰自身的努力和顽强的反抗意志，所有这些支持只要还存在，就不会出现乌克兰前线全面崩溃的局面。也就是说，泽连斯基手上仍然有牌，可以支持其继续与俄罗斯拼消耗。

反观俄罗斯，其战争资源并非可以无限期地承受战争消耗。实际上，俄罗斯的国力即使没有战争的影响也无法与欧洲相比，更何况在国际制裁和战争影响下，只要欧洲对乌克兰的支持继续存在，乌克兰就有能力维持与俄罗斯的消耗战。然而，最终总会有那么一天，有一方会因耗尽战争资源而先行崩溃。关键要看，乌克兰和俄罗斯谁会先于对方发生崩溃。

如果把战争看成一场拼消耗的你死我活的竞赛，那么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就是看谁先撑不下去。此时的“和平计划”就好比一条“救生船”，伴随在乌克兰和俄罗斯身边，在任何一方坚持不住的情况下，都可以提供救援帮助。然而，目前俄乌双方可能都不愿意承认失败，主动退出“比赛”。其中，乌克兰更值得同情，因为这场无端的战争是俄罗斯强加给乌克兰的侵略战争。

而且，退出“比赛”的代价，乌克兰比俄罗斯更大。因为乌克兰退出“比赛”，很可能意味着必须全面满足克里姆林宫的要求，丧失领土主权，无异于投降；而俄罗斯退出“比赛”只是放弃尚未吞并的乌克兰领土。

当然，这是从国家层面说。如果从个人层面说，普京所要承担的结束战争的政治风险要比泽连斯基大得多。因为历史性的巨大人员伤亡已经造成无法愈合的社会伤口，使任何低于最高战争诉求的结果都无法被俄罗斯社会接受，甚至可能引发毁灭性的政治灾难。这也许是普京坚持到底的重要原因。

“和平计划”取得突破的关键可能更多地取决于俄罗斯，但真正影响克里姆林宫的关键因素，绝对不是一个偏袒俄罗斯的、不公平的“和平协议”，而很可能是一个对俄罗斯的战争计划产生重大的、颠覆性影响的变量，也许是国际环境使战况发生转折、也许是俄罗斯国内政治风向变化使克里姆林宫不再获得支持、也许是某种无法预测的突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