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升即走”制度下 博士们正逃离中国高校
2025-10-15 19:25:35 · chineseheadlinenews.com · 来源: 大纪元
当前,中国许多高校引入“非升即走”预聘制度,即与新入职教师约定聘期内须晋升到高一级职称,未达到要求者不再续聘。该制度令高校教师倍感压力。
“‘非升即走’的后劲比我想得要大,离职半年后,我还会梦到监考迟到,这是二级教学事故,可能会让考核不合格,我会从梦里惊醒。”心理学博士张瑾对《三联生活周刊》说。
据《三联生活周刊》报道,2015年张瑾正式入职珠三角地区一所普通本科学校,成为一名副教授。正好赶上学校实行“非升即走”制度,考核时间是6年,头3年结束后会有中期评估。学院要求她作为第一作者发表3篇SCI论文,也就是发布在国家认可的国际权威期刊名录上;另外一个要求是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研究项目系列中的“面上项目”(一般项目,即非重点项目)。根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数据,2023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面上项目通过率约为16%。
工作后,张瑾在科研进展很顺利,从2016年到2022年,一共发表了八九篇国际顶刊论文。但在“面上项目”的申请上反复受挫。入职三年中期考核,她因为没有“面上项目”收到了黄牌警告,学校人事部甚至一度要给她降到助理教授。
“在和‘面上项目’死磕的日子,每次准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项目申请书(一般称为‘本子’)的时候,都是我工作最焦虑的时间段。”她说,“本子”提交截止日期是每年的3月份,基本在放寒假之前,就要开始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准备。在那两三个月里,她时常忙到晚上11点,每天都焦头烂额。“最大的消耗是心理上的焦虑,我知道这是‘命运攸关’的事情,关乎非升即走,关乎我的职称,但我又很清楚,申请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因为一直处在焦虑状态,张瑾的睡眠变得很差,时常做噩梦,从悬崖或者飞机上掉下去。凌晨3点惊醒,脑子里开始担心申请不通过怎么办?被开除了怎么办?
到2023年3月,她已经连续申请了7年(中间因为产假以及其它活动,考核延长了一年时间),但仍没有拿到。
“我那时候已经绝望了。”她感到这份每年都要被“面上项目”折磨的工作,就像驴子头上挂胡萝卜,无醒剔止,甚至在磨损她对科研的热爱和兴趣,于是她下定决心选择离开。
据北京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的李奇教授向澎湃新闻表示,“现在是买方市场,青年没有选择,要么接受,要么再见,高校处于绝对优势地位。”
今年33岁的刘惠丽2021年在北美读完商科博士后,回国入职北京一所985院校任助理教授,然而,她仅干了3年也辞职了。
她告诉《三联生活周刊》,申请博士时,她已经决定毕业后进入高校任教职,主要是看重学校时间上很自由,环境相对宽松。但在实际工作中,她发现,进入相对高层次的高校工作,学校实施严格的“非升即走”制度,没有达到考核指标,就会面临被降职或解聘的风险,大家只能不断“卷”论文和课题。
“一天里,我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科研上,早上8点把小孩子送到幼儿园,就开始工作,中午抓紧时间吃口饭,再投入写论文到下午4点,出门接孩子回家,准备晚饭陪她玩一会,等到8点左右,孩子睡了,我还要继续准备论文,尤其我的大多数合作者都在北美,有时候晚上12点都在开会,一天工作时间超过10个小时,是常有的事。”她说。
除了科研,还有教学任务。每个学期大约安排了两到三门课程,一周大约有三天需要授课,一次大课要讲两个半到三个小时。“有课那天,上课加上地铁来回两个小时的通勤,这一天的力气基本上都用光了,只能在讲课前再看看论文,讲过课就只能‘躺平’了。”
不仅如此,寒暑假还要将大把的时间投入到研究里,加上几乎每周都有两三个比较重要的国际会议,慢慢地刘惠丽身体开始吃不消。工作一年多之后,她身上开始有小毛病,查出乳腺结节和内分泌失调。又过一年多,她身体拉响了警报。
她说,“那段时间既有‘本子’,又有论文审稿到截止日期,是我最崩溃的时候,有时要连续熬一个月的大夜,熬得太厉害我就会发烧,心脏也觉得不太舒服。每次看到四五十岁的老师,赶‘本子’也要赶到半夜,我都会想,如果我50岁的时候夜里两三点还在写‘本子’,是不是太悲哀了。”最终,她没有完成6年合同,赔偿了学校3万元离职。
据报道,培养一个博士,大约要投入近10年的时间。然而, 2015年中共开启了建设“双一流”大学和学科的重大战略部署后,一些地方高校追逐升级,大量吸收引进博士学位人才,但严格的“非升即走”制度,促使他们只能不断“卷”论文和课题。并且,部分地方高校将行政工作也强制性分给青年教师等,加重了他们的工作压力。
西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前院长、期刊中心主任王兆璟表示,2015年到2020年,地方高校青年教师流失情况较为明显。
一位在211高校商学院工作的行政人员也曾向上观新闻表示,教师们都把通过“非升即走”叫做“上岸”。该院六年的考核期里,能成功上岸的只有30%左右的青年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