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军事博物馆展出的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肖像。习近平设定了2027年实现中国人民解放军现代化的目标。

表面上，中国的军力从未如此强大。海军舰艇驶向更遥远的海域；核武库每年增加约100枚弹头；在台湾周边的军事飞行越来越频繁，威慑性也日益增强。每隔几个月，中国都会推出新的武器，例如隐形战斗机原型机或新型登陆驳船。

然而，在内部，中国军队正经历多年来最严重的领导层混乱。控制武装力量的中共机构中央军委的七个席位中，因为一些委员被捕或干脆消失不见，有三个似乎处于空缺状态。

十多年来，习近平一直致力于打造一支忠诚、现代化、能打仗，且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现在这场内部动荡正考验着他的这一努力。习近平设定了到2027年实现解放军现代化的目标，据一些美国官员称，这一年也是做好侵台准备的期限，北京方面声称台湾是其领土。

目前这一轮调查与革职已波及一些由习近平亲自挑选的指挥官，这表明他多年来试图整肃的体制内仍在反复出现问题。在2012年上台后的最初几年，习近平在军队发起了一场强力的反腐运动，对军队实施更严格的控制，并最终进行了大洗牌。

“当习近平看到自己的人犯错时，他很可能会格外恼怒，”美国大学副教授、研究中国领导人与军方关系的唐志学(Joseph Torigian)说，习近平“对军队的控制事关生死，它本身就具有爆炸性。这就是为什么任何越界的迹象都必须被碾碎”。



上个月，中国首艘国产航空母舰山东舰停靠香港，战斗机停放在飞行甲板上。两艘中国航母最近在太平洋进行了演习。

军方领导层中最引人注目的缺席者是何卫东上将。作为中央军委排名第二的官员，何卫东已从官方公开活动和报道中消失，这种毫无解释的缺席表明他可能也陷入了麻烦，并可能正在接受调查。

另一位高级指挥官、负责军队政治工作的苗华上将去年因未具体说明的“严重违纪”行为接受调查——这一措辞通常指腐败或不忠。据詹姆斯敦基金会的最新统计，自2023年以来，已有约20多名甚至更多高级解放军军官和军工行业高管被调查，苗华是其中之一。

何卫东和苗华都是在习近平的提携下迅速晋升的。虽然中国官员即便在最为平稳的时期，也容易因腐败或不忠而遭到调查，但习近平同时失去这两个人还是显示出高层动荡的程度不同寻常。

“清洗可能已经影响到官僚体系的运作，也可能在领导层内部引发对中国军队战备能力的更广泛怀疑，”曾在拜登政府担任助理国防部长的伊利·拉特纳说。

习近平对中国军队的终极担忧来自战场准备方面的问题，以及将领可能会偏离对他和党的绝对忠诚。习近平可能会在2027年寻求中共领导人的第四个任期，他需要用一批对他绝对忠诚的新军官来替换退休或被清洗的人。



2023年，何卫东上将（左）在北京出席政协会议

最近的官方表态表明，当局正在重新加强意识形态管控。中央军委上个月出台新规定，旨在“全面肃清流毒影响，重塑政治干部形象”。中国军方的主要报纸《解放军报》连续在头版发表评论文章，敦促解放军政治干部恪守绝对忠诚。

自毛泽东时代以来，军队不仅是作战力量，也是中国领导人进行政治控制的杠杆，是他们防范潜在对手或民众造反的终极保障。据2019年出版的习近平对军队讲话的汇编，在上台初期面向军队的内部讲话中，他赞扬军队在1989年镇压支持民主的抗议活动时与党的领导人站在一起。

但在这些讲话中，习近平也反复提到徐才厚和郭伯雄的教训——这两位军队最高层领导人近十年前因腐败被捕。习近平在2018年的一次中央军委会议上说，如果任由军队高层腐败蔓延，“我们的军队就会变成某些人麾下的私人军队，变成一支反党的武装力量”。

目前没有迹象表明军队的近期动荡构成了对习近平的有组织抵抗。但在华盛顿的国防大学研究中国军队的高级研究员吴志远(Joel Wuthnow)表示，哪怕是相对较少的腐败或管理不善案件也可能削弱习近平与军官之间的信任。

习近平是中央军委中唯一的文职党领导人，这确保了他对军队的独有权力。这也意味着他不能依靠其他文职官员的协助。



2019年，苗华抵达朝鲜平壤机场

“习近平必须依靠指挥官来制定方案，并在大量信息和技术能力的基础上加以执行，”吴志远教授说。“如果他无法确认这些人诚实、专业且能力过硬，那么我认为他的战争意愿会下降，因为——他怎么能确定战争结果呢？”

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傅泰林(M.Taylor Fravel)近期在《外交事务》上写道，这些清洗很可能会扰乱协调、削弱对指挥官的信心，让北京在考虑对台湾发动水陆两栖进攻时更加谨慎。

“几乎任何在美国介入阴影下进行的高强度行动——无论是入侵台湾，还是封锁台湾——我认为都会在一段时间内受到这些问题的影响，”傅泰林教授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

但他表示，在危机中对敌人采取强硬行动的需要可能会压过对战备的疑虑。如果习近平认为有必要对台湾开战，他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派出武装力量投入战斗，不管高层指挥存在什么样的空缺。



台湾军方也一直在举行演习，例如2023年的反登陆演习

似乎是为了彰显这种决心，习近平推动中国军队进行了难度越来越大的行动，例如最近两艘航母及其护卫舰在西太平洋进行的演习。去年一次飞越太平洋的洲际导弹试射似乎也部分是为了传递类似的决心。在中国海军行动中，“没有任何可察觉的延迟或缩减”，美国海军军事学院教授艾立信(Andrew S. Erickson)说。

下个月，在中共纪念“二战”结束80周年（中国称之为抗日战争胜利）之际，习近平将在北京主持一场阅兵，以展示中国军力及其对军队的掌控。

为配合阅兵，中国官方电视台推出了一部名为《攻坚》的系列纪录片，展现了军队蓄势待发的战斗姿态。“党叫干什么就坚决干什么，”一名步兵军官在片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