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健康，吃了个汉堡死了

“爸爸又不舒服了。”

晚上7点半，她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此时她才刚出门三十分钟。在那之前，她的丈夫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适。事实上，她47岁的飞行员丈夫向来十分健康，没有重大病史。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最近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两周前，全家人一起去露营，白天他们在户外玩了一整天。晚上十点，他们回到营地享用了晚餐。那是顿牛排大餐，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寻常，因为他们家平时很少吃红肉，主要以鸡肉为主。当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到了凌晨2点，丈夫突然因剧烈的腹痛惊醒，在床上痛苦地翻滚。除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他还出现了腹泻和呕吐。折腾了两个小时后，症状才逐渐缓解，精疲力竭的他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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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向儿子形容当时的感觉：“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感觉好了很多，甚至一口气徒步了8公里。他和妻子也曾讨论过是否要去看医生，但既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具体的症状，也不清楚病因，加上身体看似已经恢复，他们便打消了就医的念头。

两周后的这一天，他们先是参加了一个烧烤聚会。大约下午3点，他吃了一个汉堡，回家后，又修剪了一小时的草坪。晚上7点妻子出门时，他还安然无恙，然而7点20分，他急匆匆地冲进了洗手间。仅仅过了十分钟，妻子就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

儿子发现父亲倒在洗手间的地板上不省人事，周围满是呕吐物。7点33分，儿子拨打了911呼叫救护车，并立即开始心肺复苏。急救人员赶到后抢救了两个小时，但在晚上10点22分，医院还是宣布了他的死亡。

尸检结果显示，他的心脏、呼吸、神经和腹部系统均未见明显异常，毒理学检测也显示一切正常。最终的尸检结论为：“猝死，死因不明”。

首例死亡

他的妻子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结论，于是找到了朋友埃琳·麦克菲利（Erin McFeely）医生寻求帮助，请她复核尸检报告。她们很快产生了一种猜想，并联系了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的托马斯·普拉茨-米尔斯（Thomas Platts-Mills）医生团队，该团队在这一领域拥有极丰富的经验。

普拉茨-米尔斯团队对他留存的血液样本进行了一系列过敏原检测，结果几乎证实了她们的猜想。为了稳妥起见，团队成员特地询问了妻子，确认她丈夫近期是否被蜱虫叮咬过。她回忆了一阵子，想起今年夏天早些时候，丈夫的脚踝处确实出现过被叮咬的痕迹，还留下了十多处瘙痒的丘疹。

至此，普拉茨-米尔斯几乎可以确定，她丈夫的死因是α-半乳糖综合征（Alpha-gal Syndrome）。这种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新闻报道中，因为其症状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患者会对红肉过敏。是的，猪肉、牛肉、羊肉……统统过敏。

但这名47岁的飞行员，是有记录以来首例因α-半乳糖综合征丧命的患者。

对红肉过敏

这种病并非先天遗传，现有病例几乎都源于蜱虫叮咬——在美国，罪魁祸首主要是孤星蜱虫（Amblyomma americanum）。

孤星蜱虫（图片来源：University of Virginia Communications）

当孤星蜱虫叮咬人体时，会向人的皮肤注入唾液以防止血液凝固。这些唾液中含有来自蜱虫上一任哺乳动物宿主的α-半乳糖。这是一种存在于大多数哺乳动物细胞中的糖分子，但人类体内并没有。

α-半乳糖（图片来源：Edgar181）

孤星蜱虫的唾液会触发人类的Th2免疫反应，促使B细胞产生大量专门针对α-半乳糖的IgE抗体，从而使人体对这种糖分子致敏。这会导致患者对猪、牛、羊等红肉产生过敏反应。一旦摄入这些红肉——有时甚至只是闻到肉味——都可能引发严重的过敏性休克，例如这位飞行员所经历的严重胃肠道反应，以及皮肤、呼吸道和心血管症状，严重时可致死。

α-半乳糖综合征的发作通常具有延迟性，过敏反应往往在摄入红肉后3～6小时才发生。这导致在许多情况下，该病难以被正确诊断。因为很少有医生会想到询问病人：“你在出现症状的几个小时前，有没有吃过红肉？”

延迟性

若不是妻子的坚持，以及遇到了专业的医生，这位47岁飞行员的真正死因可能永远会被掩盖。负责验尸的法医怎么也不会想到，夺去这位飞行员生命的竟然是4个多小时前吃下的那个汉堡。就连死者和他的妻子起初也完全没意识到，两周前那个凌晨的腹痛惊魂，竟然也是因为几小时前的那顿牛排。

这起悲剧发生在2024年夏天，详细的病例报告已于近日发表在《过敏与临床免疫学杂志：实践》（Journal of Allergy and Clinical Immunology: In Practice）上。作为首例记录在案的α-半乳糖综合征死亡病例，这起事件引发了广泛关注。医生认为，除了生前食用的汉堡外，烧烤时饮用的啤酒、当天下午的剧烈运动以及接触到的花粉，都可能加剧了死者的过敏反应，最终导致死亡。

研究人员认为，该病例具有重要的公共卫生和医学意义。他们提醒民众务必警惕孤星蜱虫的叮咬。1950年至2020年间，美国东南部许多州的鹿群数量急剧增加，作为孤星蜱虫主要的繁殖宿主，鹿群的繁衍被认为是这种蜱虫向北扩散的重要原因。研究指出：“显然，我们需要加强对专业人士和公众的教育。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的记录显示，大量医生并不了解α-半乳糖综合征；而在蜱虫数量不断增加的地区，开展公众教育已是刻不容缓。”

不过，不仅是像α-半乳糖综合征这样的罕见过敏，面对更广泛的免疫系统挑战——例如1型糖尿病，医学界同样在与时间赛跑。从破解潜伏的“危险基因”，到通过“智能人工胰腺”重塑血糖管理，科学家们正努力为全球950万患者寻找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