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女孩遭继母拘禁虐待17天致死

近日，福建莆田12岁女孩琪琪被继母、生父虐待致死案持续引发关注。该案于今年4月底一审宣判，继母许某花被判死刑，生父刘某被判5年6个月。据报道，生父刘某进行了上诉。

一审宣判后，女孩的生母白苒在其个人社交账号发布视频并披露，琪琪曾长期遭受殴打、挨饿、被开水烫、用针扎舌头……琪琪身体存在大量不同程度的陈旧性损伤。生父刘某还网购约1600片泻药，大剂量给琪琪服用。白苒称，希望刘某得到重判。

5月28日，大河报《看见》记者联系到琪琪的生母白苒。对方告诉记者，一审宣判后她曾进行抗诉，希望生父刘某被重判，抗诉申请被检方驳回。

检方不抗诉理由说明书显示，生父刘某曾体罚琪琪，并在继母许某花持续施暴时，知情不救，语言上纵容、行为上放任。但其对许某花导致女儿死亡的结果无法预见也不希望发生。刘江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依法对刘江的故意伤害罪依法减轻处罚。

“刘某仅被判五年，我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白苒说。

冰冷卫生间里长达17天的虐待

冬至，黑夜的帷幕在这一天被拉至最长，12岁的琪琪在这天，再没能等来黎明。

2023年12月22日，福建莆田市某村一普通民房内，琪琪在经历17天的捆绑虐待后，停止了呼吸。法医鉴定显示，这个营养不良的女孩死于外伤、化脓感染、饥饿、寒冷等因素导致的急性循环功能衰竭。而嫌疑人正是她的继母许某花和亲生父亲刘某。

据红星新闻此前报道，许某花和刘某一家成员关系复杂，家中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琪琪是生父刘某与前妻所生。据莆田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鉴定意见显示，家里另外3个孩子小晶、小磊、小朱与刘某和许某花无血缘关系。判决书载明，他们是许某花与两任丈夫分别于2010年、2011年和2016年收买而来。

判决书显示，早在2020年，就有邻居发现琪琪浑身是伤地躲在寺庙求助，彼时，有村干部报过警。公安机关证实，自2020年7月1日以来多次接到与琪琪有关的匿名求助电话并处警，原因是琪琪离家出走、有小孩在超市偷东西、有小孩走来走去等。

邻居曾发现琪琪身体有淤青和伤口，甚至还有大面积烫伤痕迹，在询问琪琪是如何受伤时，琪琪不肯回答，只是说自己做错事所以被家里打。

2023年9月，琪琪辍学，退学申请表上，在生父刘某名字旁边，琪琪写下“我自愿退学，后果自负”。

琪琪辍学3个月后的12月5日，许某花暴力手段升级，琪琪的生命进入了17天倒计时。判决书显示，许某花以“惩戒外逃”为由，与生父刘某合谋，将琪琪捆绑在卫生间，令其无法动弹和反抗，刘某手持木棍重击琪琪，致其额头流血、手脚浮肿。

此后17天内，许某花持续对琪琪进行虐待。生父刘某曾收到许某花发送的“琪琪被绑卫生间、头脚受伤”照片后，并未制止，并回复：“打死她、你放着她跑出去不要管，希望她死在外面”。

刘某还协助许某花网购约1600片泻药，大剂量给琪琪喂食。

据琪琪生母白苒介绍，琪琪遇害时，体重只有40多斤，仅脚上就被划了整整31刀。

案发当天上午，小晶、小磊、小朱三人多次告诉许某花如果再打，琪琪可能会死，但许某花不予理会，还以琪琪是假装的为由，指使家中其他未成年孩子持水管继续对琪琪殴打，要求只打头部，要重重地打。

有邻居回忆，案发当天，琪琪曾呼救“求求你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同日下午，琪琪全身抽搐随后停止了呼吸，许某花没有第一时间拨打120，而是将琪琪松绑后拖到卧室内，更换掉其身上带血迹的衣物，并清洗卫生间、删除客厅监控，伪造成意外后才联系医院。

医生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且许某花的行为和说话非常反常，遂向公安机关报案。经公安机关鉴定，琪琪头部解剖见帽状腱膜下血肿，均为新鲜损伤，符合钝性物体多次打击形成。

琪琪的继母许某花和生父刘某相继被当地警方刑拘。2024年9月27日，莆田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许某花犯虐待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刘某犯虐待罪、故意伤害罪，向莆田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继母在网络搜索虐待孩子方法

警方在许某花和刘某的手机中，发现了诸多孩子受伤以及虐待场景照片。琪琪平日里睡觉的地方仅为一张草席，并在冬天被脱光衣服体罚。其余几个未成年孩子，也遭受过如开水烫伤、用针扎等不同程度虐待行为。

此外，警方在继母许某花的搜索记录中发现，其曾多次搜索“孩子伤口用洗衣粉泡会怎么样？”等内容，通过网络查找虐待、伤害孩子的方法。

福建省鲍安厅物证鉴定中心检验，琪琪生前共有7项病症，分别为肺贫血，支气管炎（轻度）；脾贫血，急性脾炎；胰腺出血；脑、心肌、肝、肾等器官水肿，灶性肝细胞坏死，灶性肾小避上皮细胞坏死；化脓性炎；右小腿内侧、胫前皮肤表皮、真皮层脱失，皮下组织水肿；右手背、顶枕部挫伤。

法庭上，许某花辩称，其主观上没有虐待、杀害被害人的故意，刘某的女儿也是自己女儿，自己有义务管教她，把她绑在家里是不想她往外跑。其系因教育管理方法不对，导致琪琪死亡，其有责任，但不是故意杀人。

刘某辩称，其买的不是泻药，是减肥药，自己不知道琪琪被虐待、也没有虐待琪琪和其他孩子，没有故意伤害琪琪。12月5日下午，回家只打了琪琪的屁股，教育一下就走了，不知道会被许某花伤害的任何情况。

莆田中院结合各类证据和被告人提出的相关辩护意见，综合评判认为，许某花长期对共同生活的三名未成年家庭成员经常性地实施折磨、摧残，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虐待罪；连续多日摧残琪琪，在明知手脚被绑并关在厕所17天的被害人身体虚弱，随时有生命危险，仍多次指使他人对琪琪的头部重击，并自己动手殴打，最终致其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生父刘某作为许某花配偶、被害人监护人，明知许某花长期残忍虐待多名未成年人，不加以制止，还向许某花提供泻药，支持其虐待被害人，其行为亦构成虐待罪，系共同犯罪；明知许某花体罚被害人，还接受许某花指使故意伤害琪琪身体，并放纵致其死亡，其行为还构成故意伤害罪。

莆田中院认为，被告人许某花关于其只是管教方式不当、没有虐待、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的犯罪故意，以及被告人刘某及其辩护人关于其不构成虐待、故意伤害的诉辩意见均不能成立。

法院强调，许某花故意杀人的犯罪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应予严惩；许某花指使未成年人对同为未成年人的被害人实施暴力犯罪，应从重处罚。刘某系从犯，依法对刘某犯虐待罪予以从轻处罚，对刘某犯故意伤害罪予以减轻处罚。

琪琪生母称：刘某此前性格温和

在琪琪生母白苒记忆里，刘某并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2010年，在某工厂流水线上，白苒与四川籍打工者刘某相遇。彼时刘某性格温和，做事踏实，见人总是笑呵呵的。经过相处，白苒认为刘某是个本分人，两人不久便结婚。

次年，女儿琪琪出生，白苒辞去工作，成为全职妈妈，刘某对孩子很好，一家三口租下一间小屋，日子虽不富裕，但却充满期待。

转折发生在琪琪两岁半时。白苒称，2013年两人因琐事爆发争吵后，刘某突然失踪。

由于此前一直是全职妈妈，白苒没有收入来源，不得不一边拉扯孩子，一边重新进厂打工。“我和孩子就住在工厂里，白天带着她一起上流水线。”

眼看琪琪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白苒因拿不出户口本而焦虑，孩子的出生证明、户口本均在刘某四川老家。她四处打听刘某下落，却如石沉大海。

2014年，刘某主动联系白苒。白苒提出“要么把孩子的户口给我，要么你让孩子读书”。

刘某表示可以让孩子去他亲戚家暂住，之后由他接回。白苒犹豫再三，最终将琪琪送了过去。

“把孩子送走第二天，我就再也打不通他电话了。”白苒每天拨打刘某的手机，但电话始终关机，白苒转而在刘某的QQ空间留言，提出想要见孩子，但被刘某拒绝。在此后的日子里，白苒多次在刘某的QQ空间留言，希望和孩子通话，均未得到同意。

2015年，她收到刘某留言，二人相约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白苒称，她与刘某系协议离婚，没有打官司，对于女儿抚养权问题，是自己没有去争取。

白苒认为，自己没有稳定经济来源，孩子跟着自己漂泊太受苦，彼时刘某已经在福建开了一家面馆，具备经济能力，因此双方协议，自己放弃了女儿抚养权，将女儿给父亲刘某抚养。

2016年，白苒有了一些经济基础，开始频繁留言要求接回女儿。刘某回复称，“当初都写好协议，现在还什么？我们互相不打扰”。

许某花则使用刘某账号给白苒留言称：“白小姐你能不能别打扰我老公，我的女儿与儿子我们养得起，你放心过你的日子”。

此前白苒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表示，2019年刘某告诉她“不要再来打扰，琪琪恨你，我们一家人现在过得很好”。这句话如利剑般刺痛白苒，她开始自我怀疑，是否真的不该执着？在这种矛盾心理下，她渐渐不再联系。

生母：他不该只是坐五年牢

2023年1月，白苒对着QQ空间敲下一行字，“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小兔子”，彼时她想不到，女儿的生命年轮，将永远停在十二岁。

2024年10月，白苒接到法院的电话得知，女儿在一年多以前已经遇害离世。

案发后，白苒患上重度抑郁症，她在社交账号写下，若能预见2014年的那场离别是阴阳两隔的开端，哪怕刀山火海也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如今遗憾和悔恨占满了自己的内心。

在白苒社交账号的评论区，一些网友质疑，生母为何不要孩子抚养权，十几年为何没有想办法去看一看孩子，悲剧的发生，是建立在其母爱的缺席上。

白苒在评论区回复“虽然你们骂我，没关系，只要你们骂完愿意停下来为琪琪发声，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

今年5月初，白苒拿着判决书来到殡仪馆，低声向女儿呢喃，“你的继母被判了死刑，妈妈替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便哽咽难续，“妈妈会继续申诉的”白苒泣不成声……